那場海底大戰過去了兩年。兩年中,所有傷口都逐漸平複,溟海海嘯肆虐的痕跡也被抹去。盤古世界中的人們重建了他們的家園,而兩年前那場海嘯,本是要將整個世界毀去的。
因為它要毀去整個世界,將這世界還原為能量化為己用。有大司命和少司命,本是一切事物都可以生殺予奪的。那會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隻不過不屬於其他人,完完全全隻屬於神罷了。
是神瘋了麼?
或許其實是人瘋了。
但災難終於是過去了。世間歸乎平靜,陽光依舊照耀彼此相愛或憎恨的人。
青邑國內綠柳城,綠柳山莊的主人正在湖邊涼一盤酒。酒盛於荷葉、置於瓷盤上。盤底有小孔,他將荷葉的葉柄從孔中向上穿出,在荷葉與葉柄交通的麵上破一個洞,這樣待酒涼後就能從中空的柄中將美酒飲上來了——實在是悠閑得很。
而在兩年前,沒人能料到他居然還能回來。他所居住的有風堂在他走之前已經殘破,他本人也一副奄奄待斃的模樣。
可一切在那場海嘯中改變了。沒人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人們隻知道他陡然有了一頭青色的發,周身疾患全消,劍術似乎也比過去高明得多——雖然他從不在人前展現。
他平常隻在綠柳山莊,等著他心愛的姑娘。有風堂已是重建了,映雪湖底的裂縫早被關閉,如今隻是一個普通的湖;綠柳山莊,從此以後也隻是一個普通的莊園了。
如果她看到了這一切,會如何說呢?
他笑一笑,將荷葉盤稍稍一旋,美酒浮浮沉沉,柳枝柔柔拂在水上。終於酒已足夠涼爽,他在盛夏驕陽下拾起荷葉柄正待要飲,身後忽然有人說。
“好呀!乘我不在,你又偷喝!”
說話的人像是生很大的氣。他的身子一僵,世界一時靜下來。聒噪的蟬鳴,汩汩的水流,風吹動柳葉的嘩嘩一時都寂寂無聲,他的耳間心上唯有那個人的聲響。
真是她回來了嗎?還是不過他的幻境?他穩住自己心神,慢慢轉過身來無奈地笑:“這是我今年夏天第一次呀,小九。”
柳蔭下麵的不是薛默是誰?她輕嗔薄怒地看他,依舊是兩年前的嬌俏模樣。他與她在湖畔橋上對視,她忽的從橋上跳下來,撲在他懷裏嗚咽:“我好想你,阿沅。”
“還是這麼愛哭。”宋沅將她抱在懷裏,微笑著撫她的發:“在你回去的世界,不是才過去了兩天嗎?”
“可在你的世界裏過去了兩年呀,我好害怕又出什麼事。”她終究是又笑起來了,在他臉頰上連連地親了又親:“還好,一切都好。你安好,這個世界安好,太好了!”
她的舉動毫無顧忌,宋沅看著連忙從樹後草叢匆匆閃避、滿臉“我什麼也沒看見”的莊丁不由好笑。待她終於親夠了,他才問她:“怎麼樣?你的總部當局如何解決這樁事?”
兩年前在溟海,他們知道風雨肆的事後聯手演了一出雙簧,終於探明歐陽洄原來才是真正的大司命,並在他放鬆警惕、轉移靈體時將他製服;又提取他的記憶晶塊,知悉了這一切劫難的始末:
盤古世界建立轉運正常後,歐陽洄對這世界產生貪欲,潛入盤古世界物色人間信徒;越人、綠柳夫人、宋湔以及後來的十三都是他的信徒人選。他賜予信徒些許額外權限作為誘餌,讓他們為自己搜集能源,再利用這些能源不斷增強自身力量,終於足以切斷總部與其他設計者的聯係、成為力量足以和東君匹敵的大司命。
他既要主宰這個世界,慕策白就是他必須拖住的人,而使薛默墜落除因覬覦她的創生之力,亦是因他對她的欲念;他竟是內心暗暗希望把薛默留在這個數據世界,度過長久的一生的,哪怕再無法從真實世界獲得能源補給也無所謂,他將盤古世界零割碎切地化為能源,也足以使兩個人揮霍千萬年呢。心知此事難免會被總部發現,歐陽洄在盤古世界中多次顯現慕策白的形跡以便嫁禍,又讓彩石閣到瑟穀伏擊自己、指使寧國水軍在滄浪江圍困小蓬萊號,都是為了洗脫嫌疑。而一舉殺害三百水軍正是為了引起朝廷注意、意圖借朝廷之手圍剿諸魔,他自己方便乘亂取利,獲得大批數據人物破碎形成的能源——大司命的能量來源,本來自於盤古世界中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