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過後,關星禾的樂團開始頻繁演出,她也隨之進入了忙碌狀態。
去顧渺家的行程一拖再拖,直到婚禮時,關星禾才見到顧渺夫婦。
那來的人實在是太多,她一開始還注意到,直到換上敬酒服,一桌桌過去感謝時,才看到他們。
關星禾剛開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眨了眨眼,發現幻覺不但沒消失,還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明亮的燈光下,程楚穿著件低調的淡色連衣裙,含笑著:“祝福二位新婚愉快了。”
“程,程楚?”關星禾覺得自己心跳似乎都停滯了一瞬,呆呆地看著眼前人,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是我。”她很美,特別是那雙熠熠桃花眼兒,在燈光下格外亮。
“真的是你!?”關星禾驚叫一聲,“你,你就是顧太太嗎?”
程楚抬眸看向身邊人,“是啊。”
實在是程楚太耀眼,關星禾這才注意到她身邊的男人。
他身量高大,麵容清雋,戴著斯文的金絲邊眼鏡,打的領結是和程楚連衣裙同樣的色係。
“新婚快樂。”他和賀灼碰了下杯,“祝你們長長久久。”
偶像竟就在我身邊。
關星禾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也愣愣地和顧渺碰了個杯。
程楚笑著:“聽你在海音樂團,我有一些朋友也在那,反正很快就成鄰居了,歡迎你來我們家玩兒。”
“好。”賀灼很幹脆地應下來,輕輕碰了一下關星禾,低聲:“冷靜一下,先走吧,還有很多桌沒敬。”
關星禾被他拉著走,一路上回了好幾次頭。
那可是楚楚啊!
當的婚禮直到半夜才結束。
雖然賀灼已經替關星禾擋了不少酒,但她的酒量一向很差,婚禮結束,幾乎是被扶著上車的。
“哥哥。”她半倚在椅背上,聲音也嬌嬌,“想要你抱。”
“好。”他將她摟進懷裏,低聲問:“喝了那麼多,難不難受?”
她胡亂地搖搖頭,可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還,還好。”
“一會兒就到了。”賀灼摸摸她的頭,“你先睡一會兒。”
喝了酒的她格外聽話,乖乖地靠著他胸口,閉上眼,沒過幾秒被睡過去。
賀灼一下下撫著她的長發。
夏夜很安靜,梧桐葉還未泛黃,在風中輕輕飛舞。
賀灼懷中一團溫熱,女孩兒帶著梔子花香的氣息一點點拂在他脖頸上。
他分明沒有醉酒,腦海卻有些暈。
或許因為這一切都太不真實。
十六七歲時,他連夢到她都覺得褻瀆。
可此刻,她就躺在自己懷中。
她是自己的新娘。
賀灼收緊了手,眼眶逐漸浮上熱意。
別墅的裝修還在收尾,新婚夜,他們依舊住在以前的公寓裏。
一進門,玻璃窗上貼著大大的“喜”字,茶幾上擺滿了喜糖。
賀灼將她放在床上,正要離開,衣角卻被牽住。
“你去哪?”她鼻音很重,尾音朦朧,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賀灼握了一下她的手,“乖,我去泡個蜂蜜水給你解酒。”
“好吧。”她終於鬆了手,嘴裏卻嘟嘟囔囔地沒停,“快一點啊。”
賀灼縱容地笑笑。
“好。”
那罐蜂蜜還是從雙水鎮帶回來的,不似商場裏的蜂蜜那樣呈現流動狀。
剛從冰箱拿出來有些硬,賀灼花了一會兒才泡好。
“來,喝一點。”他將關星禾扶起來,望著她通紅的臉頰,有些自責。
自己應該多喝一些的。
關星禾迷迷糊糊地張了嘴,入口一陣溫潤的清甜。
她稍微舒服了些,睜開眼就看見賀灼微皺著眉。
“你也喝點。”她將玻璃杯往賀灼的方向推。
女孩兒還沒卸妝,唇蜜在玻璃杯上留下一點兒印記。
他喉結滾動,鬼使神差地低下頭,附上那點兒淡粉,輕輕抿了一口。
甜意像淺淺的溪流,一路流到心底。
輕輕的窸窣聲,女孩兒翻了個麵,掙紮著爬起來。
賀灼扶住她,“怎麼了?”
“我要去卸妝。”她低著頭找拖鞋。
賀灼雙手壓著她肩膀,輕輕把她往床上推,“你躺著吧,我給你卸。”
他取了片棉柔巾,又倒上卸妝水,動作很輕,仿佛麵對著易碎的珠寶,心翼翼地劃過女孩兒的臉頰。
“癢。”她笑了一下,“你重一點嘛。”
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麼,賀灼莫名的耳根一紅,加重了點兒力道。
卸去那些修飾,她一張臉素淨,纖長的眼睫微微顫,顯得有些稚嫩。
“哥哥。”
“怎麼了?”
“上來陪我睡覺。”
他動作一頓,幹脆利落地解開襯衫扣,而後又動手給她解裙子。
“我的是純睡覺。”
她聲音又輕又軟,像一團棉花糖,撲在賀灼心上。
他心裏甜蜜與欲望交織,俯下身,低啞著聲道:“星星,今是我們的新婚夜。”
她那雙霧蒙蒙的杏眼映進窗外的星光,帶上幾分朦朧迷離。
“我”她歪著頭思考片刻,最後幹脆閉上眼,破罐子破摔般地:“好吧。”
“但我要躺著。”
他聲音低下來,“好。”
夜色正好,已經深夜了,就連月亮都困倦地躲進雲層。
一夜無話。
~~
新婚過後,兩人去埃及度蜜月,回來後,別墅已經裝修好了。
住進新家的第一個晚上,顧渺和程楚就邀請他們去家裏做客。
“哥哥你我穿那件裙子好?”
關星禾站在衣帽間前,各式各樣的裙子依次排開,宛如濃墨重彩的油畫。
賀灼一時看花了眼,他從來不會敷衍關星禾,可這麼多裙子擺在麵前,一時也挑不出來。
他最後也隻能:“都好看。”
關星禾回頭瞪他一眼,“敷衍。”
“沒有。”他抿了下唇,將每條裙子都細細端詳了一遍,才有些猶豫地:“要不,這件吧。”
那是一件煙粉色的及膝裙,袖子是柔軟的荷葉邊,在夕陽的餘暉裏,像是撒上了點點星光。
“好。”關星禾眯著眼笑,“我也覺得這件好。”
她很快換上裙子,坐在桌前化妝。
賀灼沉默地站著,他剛下班,穿著襯衫,打了領帶,夕陽透過窗子,將他幹淨的白襯衫也染成溫暖的顏色。
“你去酒窖裏那瓶紅酒,我們一會兒帶過去吧。”關星禾戴著耳環,從鏡子裏看他。
賀灼點點頭。
回來時,關星禾正拿著刷子在眼皮上塗塗畫畫。
賀灼看了眼表,“好了嗎?快遲到了。”
“哦哦好了好了。”關星禾有手指沾了點珠光色,輕輕拍在眼皮上方。
她轉過頭,眨眼間,仿佛萬千星辰彙聚在她清澈的眼中。
“好看嗎?”
賀灼彎下身,他漆黑的眼露出幾分專注。
“好看。”
他鼻息輕輕地撫上關星禾的臉頰。
“誒別。”關星禾捂住他的嘴,“不能親,嘴上會沾上化妝品的。”
最重要的是,妝會花的。
賀灼不在意這個。
他想到新婚夜,自己悄悄用覆著她唇印的玻璃杯喝水,心中莫名地燒起些火。
可女孩兒定定地望著他,眼裏全是抗拒。
賀灼隻得妥協地將她的手拉下,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親這裏,可以嗎?”
他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像垂楊柳拂過水麵,在關星禾心中蕩起微微漣漪。
她雙頰微粉,嘴上卻不饒人,“你都親了,還問我啊。”
賀灼縱容地摸摸她的頭,聲音壓低,“是哥哥不對,下次不敢了。”
關星禾斜他一眼。
什麼不敢了?每次最敢的就是他!
她快速地拿起包,推了推他,“快走吧,楚楚都快等急了。”
賀灼整了整領結,任她挽住自己的手。
夏夜的晚風帶著點微暖,顧渺家門口掛著精美的燈籠,幽黃落下,燈籠裏的圖案也緩緩地旋轉著。
他們的門半敞著,不像是迎接朋友,倒像是在等待家人。
關星禾還是禮貌地按了下門鈴。
“哢噠”得一聲響,門邊的屏幕裏傳出帶點奶氣的聲音。
“誰啊?”
關星禾愣了一秒,“你好,我是關星禾。”
程楚溫柔的聲音隨之響起,“你們進來吧,門沒關,寒穿上拖鞋下樓。”
兩人推開門。
水晶燈的光芒落下來,顧家的裝潢是很隨意的風格,不過分正式,卻又不失豪華。
客廳牆麵上貼著幾幾幅歪七扭八的畫,讓本顯得有些過分大的空間帶上了幾分溫馨的感覺。
“那是寒畫的。”程楚從樓上走下來,“不好意思啊,顧渺剛剛和我他在下班路上堵車了,可能要等一會兒了。”
“沒事的。”關星禾擺擺手。
第二次見偶像,她還有些緊張,臉透著些微粉。
“這是我兒子顧寒,叫哥哥姐姐好。”
少年長得很像他爸爸,分明是帶著些嬰兒粉的臉,話卻有些奶。
“哥哥姐姐好。”
“你好啊,寒。”關星禾蹲下身,“你今年幾歲了啊?”
他漆黑的眼很亮,“我六歲了,馬上上學一年級了。”
“真厲害。”關星禾最擅長和孩兒相處,不一會兒就把少年哄得服服帖帖,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
“要不還是叫叔叔阿姨吧。”
賀灼是顧渺的朋友,他的兒子卻叫賀灼哥哥,這個輩分起來不對啊。
程楚笑了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沒事的,隨便孩兒叫什麼吧,他開心就好。”
顧寒點點頭。
他看著眼前微笑著的姐姐。
她眼睛大大的,又很亮,頭發長長的,帶著點花的香味,像個仙女似的。
這怎麼能叫阿姨的。
顧寒又轉過頭看了一眼仙女旁邊的男士,苦惱地皺起了眉。
他倒是可以喊叔叔。
因為他穿得和爸爸很像。
顧寒腿一蹬,跑上了樓,過了一會兒又跑下來。
他獻寶似盒子遞給關星禾,“姐姐,這個給你。”
裏麵是滿滿一盒子糖果。
關星禾手指頓了一瞬。
她知道,孩子對於零食有多執著,這麼一盒糖果,對他來應該很珍貴吧。
她微微笑了一下。
“寒,我因為吃太多糖果蛀牙了,醫生我要少吃糖。”
她看著少年垂下的肩,連忙補充,“不過吃一兩顆還是可以的,要不你挑一個口味給我吧。”
顧寒的黑眸亮起來。
他帶著肉窩窩的書在盒子裏左挑右挑,“這個給你。”
“這個是蜜桃味的。”關星禾發現,他笑起來嘴角也有兩個酒窩,明明是男孩子,卻格外的會甜話。
“跟姐姐很像。”
一旁的程楚輕輕捂嘴笑,“這孩子可比他爸爸會話。”
玄關處傳來聲響,“誰在我?”
他含笑著走過來,才發現客廳裏已經坐了人。
“不好意思,回來路上有點堵車。”
關星禾擺擺手,“沒事的,我們也才剛來,在和寒聊呢。”
顧寒補充道:“我在給姐姐糖吃。”
顧渺低眸看了眼盒子,“那給爸爸也來一顆吧。”
顧寒撅了撅嘴,挑來挑去給了他一顆藍色包裝的。
“薄荷味的,像爸爸。”
程楚笑道:“那給媽媽和哥哥也來一顆吧。”
少年低下頭,苦惱了很久。
“給。”
他挑給程楚的是草莓味的。
“因為我喜歡草莓。”
也喜歡媽媽。
而給賀灼的,則是檸檬味的。
“因為蜜桃味和檸檬味是最配的。”
關星禾摸摸他毛乎乎的腦袋。
突然覺得這孩子真是個甜豆。
結婚後孩子這個話題便一直盤旋在兩人中間。
家裏人旁敲側擊地提過幾次,關星禾總是搪塞過去。
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她對於成為母親這件事,一直有些抵觸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
有些傷可以愈合,但傷疤還在。
她有些害怕。
可今晚看到可愛的顧寒,心底的一個角落,卻開始悄悄動搖。
入夜了,海市的夏風很溫暖。
從顧渺家出來時,已經很晚了。
賀灼身上有淺淺的香檳酒氣,帶著點好聞的果味。
關星禾牽著他的手,突然問:“哥哥,你想要孩子嗎?”
他腳步頓了一下,“你呢?”
關星禾搖搖頭,“我不知道,還沒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他將她的五指分開,與她十指相扣。
“不管有或沒有,我都接受。”
他隻要有她,就夠了。
孩子的事,不強求。
夜風很溫暖,關星禾的心好似也被悄悄熨燙。
她抱住賀灼的胳膊,“哥哥,你真好。”
他垂眸看她,眼裏是全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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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和顧家住的進,他們兩家便時常串門,關係也越來越好。
特別是顧寒,有事沒事就總愛來關星禾家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