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雖然可以看破人的內心,但是他依舊刻意問她,想知道她一直盯著窗外,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森林是在想著什麼。而白發少女沉默了片刻,兩手放在胸前緊握,抬眼道:“就是……就是我一開始說的……我……我想……我想回去。我的妹妹她……我的妹妹還在等我籌錢救她……
她還躺在病床上……她的病情惡化了,如果我不去救她的話……她會死的……”
聽完白發少女的話,老者搖著頭,眼神裏流露出已經見慣這種事的無奈和麻木。望著白發少女那充滿期待的臉,一時間,悲傷浮於言表。
“孩子……你……還是先考慮一下你自己吧……”
“什麼……”白發少女十分恐懼,老者能夠看穿她想著什麼,她害怕自己是被賣到了山林裏,甚至開始想著要怎麼說服老者放她回去。
於是,老者指了指她的頭發,在她看著自己的白發一臉疑惑的時候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應該有發現自己的頭發變成了白色了吧,而你真實的發色,應該是黑色。你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裏,被稱為白發人。知道白發人代表著什麼嗎?”
“什……什麼……”
“伴著靈魂來到這個世界的,與現實世界再無聯係之人。”老者說著心中有了一絲輕鬆的感覺,因為他不用再瞞著這個可憐的女生了。
這句話很好理解,但是這個女生還試圖引導自己想到別的方向。畢竟前一秒還在醫院門前,下一秒記憶斷片跑到了山裏,還有個神神叨叨的老者,一般人都不會相信自己是什麼“與現世再無聯係之人”的吧。
就算是相信了,也不會去輕易承認的吧。
再說了,她的腦海裏裏沒有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前的記憶,所以她還在試圖想起什麼。而老者明白她一時半會兒不會冷靜下來,所以默默離開,準備早餐去了。
這一天下來,這個白發少女的內心一直沒法平靜,就這樣渾渾噩噩到了深夜,困意上來了,但是眼睛卻閉不上。她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所以她還在回憶,還在幻想,她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到了這裏。
回憶和幻想散去,她摸了摸脖子,扯著脖子上的那根絲線,將藏在胸口衣服裏的藍色吊墜拉了出來。
在那淡藍色的吊墜反射的微光映入眼簾的那一秒,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那是在妹妹的病情突然惡化的時候,因為當時的醫療技術較為落後,所以這種事情也時有發生。醫院的醫護人員雖然第一時間趕到,但是因為白楠雨沒有更多的錢去做手術,醫院便也沒法頂著巨大的風險和耗資去無償“做慈善”。
那個時代的人都很難活著,醫院也不能因為一個人重病急著治療就提前幫一個。這麼多的患者,如果患者或是家屬沒錢給醫院的話,醫院遲早倒閉。
更何況,這個病人能聯係到的家屬和這個病人一樣,是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怎麼辦呢?雖然看著她們就這樣分離是很難受,但是醫院的人,還有那一堵堵雪白的牆,早已見證了無數的離別,聆聽了無數人的哭泣。醫院必須“冷漠”,不能有“心”,除非他們有著龐大的背景,不然他們活不下去。
妹妹的主治醫生在妹妹病情加重的時候和姐姐見了一麵,姐姐一直在哭求主治醫生墊一下錢,今後不管做什麼都行,哪怕是做肮髒的事情也好,至少救救她的妹妹。
但是主治醫生果斷且嫻熟地拒絕了,這種場麵,他已經見過了無數次。有救父親母親的,有救老婆孩子的,最獨特的應該就是唯一一次救陌生人的,而這一次,是一個乞丐請求他救她的家人。光是乞丐這一點,主治醫生就已經給她這個請求判死刑了。
這也沒辦法,有家的人還好一點,乞丐就完全沒有信服度了啊。
一番死纏爛打後,姐姐哭喊著被保安拉出了醫院,主治醫生叫她自己想辦法,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少女根本沒有辦法。
就是這樣的時候,她甚至有了“和惡魔立下約定”這種離譜的想法,畢竟她已經無計可施了。她去過學校求助,去過商場求助,甚至還放下麵子死皮賴臉地到一家公司裏請求幫助,但是這些無一例外除了讓她丟光麵子之外,沒有任何幫助。
到最後,她也隻能跪在街頭,雖然心急如焚,但是根本做不了什麼。
回想到這,她已經想起了自己在現實世界的最後的記憶。就在那朦朧而恍惚的視野之中,燈光逐漸變亮,亮得刺眼,她仿佛可以看見妹妹的主治醫生那恐懼而後悔的表情。而她想動彈,想說些什麼,但是她的身體仿佛已經不屬於她了。
在這個角落之外,那個醫院的外麵,雖然她看不見,但是她知道,有一輛車斜停在路邊,周圍圍滿了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