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會無意識地記住許許多多的廣告,然後這些廣告就充當了我們的消費領袖,在我們步入超市的時候,給荷包裏的鈔票指引“正確”的消費方向。而且,它們居然使我們產生了類似於宗教感情的一種消費感情,每個人都在向別的人熱切傳播某種信條,比如不吃什麼會死,不喝什麼會死,不穿什麼會死,不戴什麼會死,不聽什麼歌會死,不看什麼電影會死,等等等等。
德·庫朗熱在論述羅馬高盧人時說,羅馬帝國的區區30個軍團,能夠使整個羅馬的一億人俯首貼耳,原因並不僅是羅馬人的畏懼和奴性,而是羅馬人視皇帝為神。“在他的疆域之內,即使最小的城鎮也設有膜拜皇帝的祭壇。”而現在,就任意一家公司而言,充其量能有多少人?它甚至能夠統治全球的原因,更不會因為人群的畏懼和奴性,而是它憑借廣告作領袖,成功地激起了群眾想入非非的感情。
領袖激活我們的感情和想象力的手段,說穿了簡單得很,但卻意外好用。
首先,不理睬任何推理和證據,隻做出簡潔有力的斷言。比如“送禮就送腦白金,腦白金!!!”
然後便是不停地重複重複再重複,直到我們最終對它深信不移。於是,一時間,任何一個時段,任何一個電視台,你都可以見到兩個惡俗的卡通老頭老太扭動著老腰老屁股,唱著這句惡心的歌詞。很奇怪,漸漸的,它聽起來不再那麼惡心了;漸漸的,它們看起來居然有點可愛了;終於,我們開始買它送禮了,那麼恭喜:你被感染了。
隻要一個人被感染,它就會以細菌傳播疾病的疾速不停歇地傳染下去,當模仿成了規模,規模就變成時尚,然後我們就會因為擁有某家公司的某一種產品,或一款絲巾,或一款手表,或一款鑽戒,而高興得臉上泛紅,抑製不住地愉快使眼睛裏閃爍著非同尋常的光芒。
而且一些狡猾的商家會刻意和群眾保持距離。越是成功的奢侈品,越會如是。它一麵大作廣告,一麵又采取全球限量以及實名購買的銷售方式,使自己在群眾的眼裏變得至尊高貴,撲朔迷離,然後令人不由自主,拜伏在地。
--於不知不覺間支配人們的頭腦,這就是廣告的暴政。而且這種暴政因為我們無法同它作戰,所以我們無法戰勝。於是,我們隻好在它的領導之下,成為一群名副其實的烏合之眾。
《烏合之眾》--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的社會學經典名著,就這麼被我讀完了。我們甚至可以用它來解答諸如日本普通民眾為何曾變成戰爭機器,“文革”青年為何曾變得喪失理性,入市股民又為何會變得群情激亢等種種深奧的社會學問題,我卻拿它來解剖了一隻名叫“廣告”的蚊子。潑濺出的蚊子血,不知道是多少人心口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