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千嬰鬧世(1 / 3)

不周山後無神仙,這句話說的不是山後麵,而是不周山倒塌後,世間再也無人修成神仙。

傳說中得道成仙的那些所謂神仙,要麼是徒子徒孫為抬高身價吹噓自己師門長輩,要麼是名山古刹以及那些名門大派,為一己私利製造神仙傳說。

民間說,可以飛天掠地的就是神仙,修行者說能延年益壽移山倒海的就是神仙,隻有修行有為的至尊大德了解那終生徘徊在破碎虛空邊緣的孤寂,等待著一生積聚的修為還歸大地。

千萬年來無數的大能大聖彌留之際所感知的目標隻有一個地方,導致天地絕通的不周山。

不周山具體在哪裏,什麼樣子?沒人能說的清楚,在九州大陸的南部,是遠古神魔大戰的戰場,這片九州人視為禁地的地方,據說隨便在腳下就能挖出人或者妖獸的頭骨。

有人便戲稱這個地方為出人頭地,是出人頭的地方。

普通人避而遠之,修行者也談之變色,十之八九有進無出。

隻有極少數修行到了自身瓶頸功力無法寸進,冒死進去尋個機緣。

出的此地便是人間翹楚,名副其實的出人頭第了。

在出人頭地的邊緣,接近九州大陸山脈的地方,有一座青石山,山上有個叫青石寨的村子。

丁如山是寨子裏的獵戶,鄉民都叫他老丁頭,世代打獵采藥為生。

最讓寨子裏的人感覺不尋常的,是丁家世代單傳,子生母死,隻要孩子出生,產婦沒有活到第二天的,代代必生男丁甚為怪異。

以至於寨子裏沒出嫁的姑娘見了丁家人捂臉就逃,更沒人敢把女兒嫁給丁家。

混到當地無人敢嫁了,換做別人家那隻能舉家搬遷一條路可走。

隻是這丁家的男人有本事,總能在適婚年齡帶回一位貌若天仙的媳婦。

久而久之寨子裏便有傳言,說丁家經常給那些修行的仙人帶路遭了詛咒,也有說丁家因為經常在出人頭地的森林打獵采藥,沾染了林子裏的魔氣。

對於這些流言,丁如山從沒出麵解釋過,山民自有山民的生活和想法,哪裏知道丁家在神魔混戰時代的輝煌,也不會知道如今背負詛咒,落魄如此的丁家所肩負的職責。

老丁頭一早就背著行囊出了寨子,匆匆忙忙一頭就紮進了出人頭地,緊鎖眉頭焦慮不安。

兩年前十七歲的兒子,按照家規出山聯係五族同盟舉行祭祀。

在祭祀的期間,丁家有權選個適婚女子傳宗接代。

隻是這次祭祀怕是出了大事事。

老丁頭一早接到消息,兒子回來沒進家門,帶著懷孕的媳婦直接進山了!

猶如一道霹靂在老丁頭心中炸響,孕婦怎麼可以進山!

孕婦可以上山,但是那山叫不周山,家訓裏明明白白寫著各種禁忌,其中就有孕婦萬萬不可進山這條。

老丁頭一邊趕路,一邊琢磨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五族同盟世代相守的秘密,沒人敢泄露,一丁點消息泄露都能讓神魔妖靈聯手滅了五族也要扒出不周山。

老丁頭心裏抽抽懊悔不已,不該提前告訴了兒子不周山通道。

細細想,這事也有預兆,兒子不知何故,說在家裏的藏書古卷看到,丁家若是生個女兒,詛咒自解。

還是太年輕啊,總是相信書上的話。多少代丁家人用盡世間各種方式,哪裏解得開神之詛咒。

傳說,當年的火部天丁,盤古神王伐魔最精銳的部將,陣斬魔王頭顱,魔王臨死以天地為名,詛咒丁家子嗣必耗盡母體精血。

不帶一個死字的詛咒,就是為讓丁家斷子絕孫。

還好女媧娘娘以神力祝福丁家孩子自強自立,才得到時下丁家子生母亡的結果。

那句自強不息的牌匾,還在丁家祠堂上掛著,怎麼就會出個逆子不尊祖訓呢。

老丁頭恨不得腳生雙翼,他知道,來不及阻止兒子上山了。

丁家要是絕後,一起死在不周山,也算是了結這上萬年的恩怨。

真是禍起古卷,也不知道是哪代先祖所留,古卷記載不周山倒塌後,自天而降一樽水晶棺,懸於山頂百丈,有仙人前去祭拜,得授一部道德經,經文字字於民間相同,斷句卻不一樣,仙人當下自悟,修成魔王,導致人間大亂。

最終神魔一戰生靈塗炭。

老丁頭看的時候認為是古人杜撰,最大的漏洞,到底是不周山倒塌前發生的神魔大戰,還是倒塌後發生的神魔大戰?

現在已經無法考證,兒子不會想不到這點,怎麼會賭上身家性命?

出人頭地對外人來說凶險無比,丁家有祖傳地圖,世代在周邊探索,哪裏有古戰殘存的法陣,什麼時間妖獸出沒了然於胸,一路無事,直到日暮西垂,老丁頭才趕到一座不起眼的平頭土山上。

光禿禿的山頂不生草木,東西兩側突兀的立著兩塊巨石,顯得於土山格格不入。

東麵巨石上刻著一個大大的道字,下麵刻著四行小字,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合起來居然是一句道德經文。民間道德經明明寫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這巨石上原文一字沒變,卻成了另外一種意境。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老丁頭看著石頭上的經文,心中不經意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真是魔王當年所書?

巨石上生萬物這三個字下麵果然看到兩個血字。

不息。

看血幹枯的顏色,最起碼一天前寫的。

兒子果然進山了,開這山門,一定要用丁家人的血,不知從哪代祖宗開始,有了在東側巨石寫不息的規矩。

這是丁家秘密,外人絕對不知。

進不進山?老丁頭心中猶豫刹那,毅然抽出獵刀在左手食指劃了一道,以血在生萬物下麵又添了兩字。

不息。

西側巨石上像是被人用斧子砍成的豎排大字,南離雖破餘輝光。字不成體,讓人看上去有一種憋屈感的怒火中燒,老丁頭對著西側巨石行禮跪拜,南離就是盤古神王的伐魔先鋒,也就是丁家的先祖,火部天丁的番號。

對於先祖,自然禮不可廢。行過禮,老丁頭在字體下部發現自強兩個血字。

微微歎口氣,割破右手食指,一筆一劃的寫上自強。

號稱火部天丁的十萬部族,時過境遷,隻剩下丁家爺倆苟且偷生。

今日入山,怕是九死一生,南離餘輝也要熄了。

心中一陣悸動,猶如胸前塊壘,不吐不快,老丁頭抽出獵刀,向天斜指,大吼一聲“火部天丁,丁如山,前來輪值!”。

日落西山,陰陽輪值,剩下一縷餘輝映射天空,兩塊巨石猶如沉睡千年恍然夢醒轟轟作響,老丁頭感覺頭腦一陣眩暈,勉強睜眼,似乎看到兩塊巨石易位南北,轟然蹦碎,隻留字體影像懸浮山頂。

碎石包裹著整個山頂,漩渦狀飛速旋轉。

兩方字體不斷碰撞征戰不休,在碎石的旋渦中不斷形成新的文句。

剛組成道生輝光破南離,瞬間又變換為南離餘道生萬物。

老丁頭驚詫莫名,山門不是這樣開的,沒這麼大動靜,沒等細想,耳鼻中流出一絲鮮血昏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丁頭悠悠轉醒,感覺頭重腳輕渾身無力,勉強起身,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湖邊的亭子裏。

湖麵如鏡沒有一絲波瀾,倒映著明月星空美輪美奐,對於常年混跡在禁地森林的老獵手來說,賞心悅目的東西,往往帶著危險。

特別是周圍一片死寂,說不定就是某種強大存在的領地,以至於蟲鳥都不敢發聲。

更或者,蟲鳥這樣弱小的生靈在此難以存活。

這裏不是以前來過的不周山,或許這裏才是真正的不周山吧,應該是兒子做了什麼,導致自己來到這個古怪的地方。

醒來片刻,各種疑問不斷在腦中閃過,老丁頭也是經過數次生死的人,既來之則安之。

顧不上禁忌和未知的危險,大喊幾聲呼喚兒子。

喊聲驟然打破寂靜,卻又似乎傳不出很遠,聲音剛剛落下,就見亭子邊的湖水冒起一串氣泡,緩緩的升上來一個人影。

老丁頭心頭不由一緊,細看上去,這人影就是一團水,衣服則是混著泥土顏色的綠藻。

五官精致,唯有兩隻眼睛不協調的在眼眶裏轉悠,這眼球分明就是兩條小黑魚!

這是什麼東西?

就見那水人眼眶裏的兩條小黑魚蹦躂了幾圈,就是跳不出眼眶,低頭打量下自己的手腳,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

一個聲音在老丁頭心間響起:“莫怕,你是火部天丁的丁如山吧?嗯,你年輕的時候在山外祭拜,我是見過的。日落時候若不是我把你轉移至此,你怕是早已粉身碎骨了。”

老丁頭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難道是這個詭異的水人救了自己?

水人見老丁頭沒答話,也不見嘴巴張合,聲音又在老丁頭心中響起“我知你來意,等破了這座大陣,幫你帶走丁家孩子就是。嗯,破陣後還是很危險的,把你放在哪裏呢?”。

那水人像是遇到個難題,停頓了下,仰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然後像是下了決定,說道“你隨我來,無論聽見,看見什麼,都不要發出聲音。”

說完也不管老丁頭如何,水人一揮手,湖麵飛起一片水,這片水就像一塊綢布,老丁頭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把他全身包裹的嚴實合縫。

本能的掙紮下,赫然發現,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整個人已經離地懸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