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頓悟(1 / 3)

正如宋昱所料,“天下小組”的第十七號成員邱引跟班鳩打架輸了,認識到這支小軍隊的厲害,於是趕緊跑回去報信。半路上碰巧撞見了十五號,就把這事跟他說了。如前所述,這個綽號叫“壞人”的家夥酷愛鑽研捆綁之術,這嗜好顯然有點變態,不會有太多人願意主動獻身讓他捆著玩,所以當他聽說有人欲不利於組織,立刻就屁顛顛地跑來攔截了——畢虎的勃勃興致絕非出於什麼立功心切,僅僅是因為得到了一個自以為正當的捆人借口。這裏的目中無人,更進一步反映了琅琊關的實力不容小覷。但是據畢虎所提供的情報,朝廷認定的這個“反賊據點”卻原來是世外桃源門口的一道屏障。而世外桃源又不可能與世有爭——人家都躲到世外去了,造什麼反呀?

“反賊”二字明擺著是冤枉人。

了解了敵情,連宋昱都分析出這麼個狀況來:朝廷派人攻打琅琊關並不是真要討伐什麼反賊。也許隻是好奇,想瞧瞧世外桃源裏的風景;要不就是頭頭看著麾下大將們無事可做而胡亂編派出的任務,權當是給班鳩一個曆練的機會。不管這仗打了有沒有道理,隻要能往新人的戰功錄裏添點內容就行了。

揭開了這趟征程的本質,宋昱忽覺眼前一片豁然開朗,於是胸口堵了好久的東西消失了,於是醍醐灌頂,於是頓悟:“他媽的,難怪老子這一路走來鬱悶得要死,原來是搞不清楚自己要幹什麼!”

淫賊的頓悟可概括為:“不管做什麼事,我都得先搞清楚自己要幹什麼。不然會很鬱悶。”當然,我們還可以理解得更哲學一點,好比這種口氣:“人活著,不能活得不明不白,須搞清楚自己要幹什麼。”——其實這些東西應該作為“思想內涵”埋藏到文字背後,便於讀者曲解,也便於評論家們挖掘“教育意義”。這裏寫白了,大概是由於作者受了主角的感染,也跟著醍醐灌頂,跟著頓悟:“我得先搞清楚自己要寫什麼。”

總之目前的狀況是這樣:攻打琅琊關的出發點很無稽,像在做一件傻事,不值得歌頌——主角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齊心協力、前景廣闊,不曾想,卻是在做一件傻事?——怪讓作者尷尬的(但是話說回來,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沒把正義感當作中心思想,它所描繪的隻是一個貌似浪漫的時代,一群貌似有趣的人,以及他們的貌似精彩的生活)。

其實還有更深一層的東西宋昱沒想到。

——班鳩是將軍,打仗就是日常工作,就是幹活吃飯,聯係不上什麼正義感、使命感,因此組隊南征對她而言也不過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她當然也有理想也有抱負清楚自己要做什麼,比如和小昱談戀愛、比如把隊伍組織好,這些才是她的生活重點——宋昱的豁然開朗並沒開朗到這個層次,因此便主觀地認定班鳩是帶著大夥做蠢事而不自知,如果不加以阻撓,到了事成之後,必定會發現誤傷好人並因此而受到“良心的譴責”。於是,自此,主角將無可避免地淪為阻礙大局進展的討厭的絆腳石,繼而與班鳩的理想分道揚鑣,提前注定了他倆這段曠世奇緣走入錯失圓滿的岔道……

唉,管他去死,繼續說故事。

“聽起來,你們村還真是個好去處呀。”宋昱又有了新的想法:不如帶班鳩到裏邊隱居得了,這樣就不會有太多人關注他倆之間的不協調——淫賊喜歡女將是真心的,之前之所以猶豫不決心不在焉,主要是害怕將來麵對的那些煩人的世俗眼光——班鳩實在太高、太強,且一目了然,對大男人來說,倘若掌控不了二人世界的絕對霸權(至少在表麵上),毋寧死。

“那是當然,”畢虎遙望遠山。遠山冒著煙……不對,應該是奔馬揚起的沙塵。畢虎笑了笑,示意宋昱看那個方向,接著道:“如今知道琅琊關的人卻是太多了。我看,那個馬隊就是跑來碰運氣的。”

“馬隊?”宋昱探頭望了眼遠處的沙塵,“這麼說,琅琊關就在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