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峰蒼翠間,武當山色似恒山。明朝飛過湖南去,八九風頭自往還。”
做這首詩的乃是武當派祖師,俗名子衝,道號張三豐是也。堪堪兩年過去,三豐道人早已不問俗事,隱居道觀,過著清修寧靜的生活。
兩年之前的一場倚天屠龍的紛爭,隨著刀劍相接,就此斷裂而不了了之。
許多年間,江湖子弟老少更替,花開花落,已不知更換了多少代。然則湖北省十堰市境內的武當山腳下,卻堪堪傳來了一聲聲口訣的吟誦之聲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朗誦之聲輕靈悅耳,儼然便是女子的聲音。但見哼唱口訣之眾盡皆是青衣道袍的女郎,各個腰佩長劍,生的花容月貌,好生嬌美。
當先一名女尼衣著素然,卻與其餘人眾有所不同。隻聽她說道:“這句故老相傳的口訣到了你們這裏,那可便成了歌謠一般悅耳動聽。豈可知八年前的那場腥風血雨......”言念及此,憶及往事,不再言語,隻是搖頭望天,不住歎息。
身後一名年輕女弟子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可是又想起了往事?咱們姐妹們都盼著師父能夠講一講八年前的那場故事,也好教姐妹們長一長見識呀。”她話一出口,身後眾女弟子“咯咯”直笑,在這山間傳將開來,當真便如銀鈴般悅耳,宛若黃鶯出穀。
那女尼瞧著門下弟子天真爛漫的神情,心中五味俱陳,也不知是喜是憂,說道:“咱們可別忘了今日來武當山所為何事,你們師姐妹慘死,作為同門,怎可這般喜笑顏開,豈不是失了體統。想我峨眉派三代掌門人滅絕師太,那是何等的威儀,門下豈容半分的嬉笑怒罵。唉,似你們這般心地單純,將來卻有誰能傳了我的衣缽。”
原來這女尼便是靜玄,峨眉派第四代弟子,當年與紀曉芙,丁敏君乃是同門師姐妹。如今物是人非,同門之中死的死,離開的離開,這第四代門中,人才凋零,堪堪算來,卻隻剩下了靜玄師太一人執掌大局,苦苦支撐。
一名女弟子說道:“師父,湖南省張家界地畔的血案,弟子總覺得事有蹊蹺。思來想去,武當派素來與我峨眉派交好,那是自祖師郭襄女俠便傳將下來的。怎得半月前武當派竟然無緣無故殺害我峨眉派之人,這件事總是好生奇怪。”靜玄師太皺眉道:“不錯,初時我也隻道有人栽贓陷害,但我峨眉派和少林派派同去的執法弟子盡皆遭遇敵手,偏偏武當派沒有死傷一兵一卒。”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件油布包裹的事物,緩緩打開,峨眉派一些有見識的女弟子盡皆赫然,有人便衝口而出道:“武當銀針。”靜玄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武當銀針,我在幾名死去的女弟子身上發現的,唉......”想到峨眉弟子慘死的景象,不由得搖頭歎息,心下大是不忍。
轉眼之間,一行人便到了武當山頂,但見不遠之處蒼鬆挺拔,直插入雲霄,旁立一石刻“解劍石”,那是言道武林同道來武當山拜訪乃是出於誠意,也示對武當一派的尊重。
靜玄師太領一眾女弟子走上近前,從石後猛然間走出來幾名身穿白衣之人,但見這幾人長發飄然,劍佩腰間,一眼便知是武當派弟子。一名武當弟子站出前來,但見他秀眉微蹙,豐神俊朗,顯得極是英俊瀟灑。隻聽他緩緩說道:“師太遠到,恕晚輩接駕來遲,但請恕罪。”靜玄師太不喜在江湖上行走,近年來更是足不出山門,江湖之中所識之人向來極少,此刻這年輕弟子一眼便認出自己,不覺微感詫異,轉念一想,心知這定然是武當派早已知道我峨眉派要來興師問罪,便在這當口迎接,此次武當派早有準備,卻是不得不防的。
那武當派弟子道:“在下周國俊,特奉掌門人之命,在此等候峨眉派諸位女俠。”
靜玄師太冷笑一聲道:“原來你武當派早便知道我峨眉派要來。”當下凜然一揮,便向山門走去。周國俊伸手攔住,笑道:“師太乃是武林中的大宗師,素來與我武當派交好,這武當派的門規,想來自也是不必多說的。但請諸位女俠解劍入山門,隻盼諸位女俠能夠明白,這到了武當山,便當遵守武當派的規矩。”靜玄師太冷笑一聲,說道:“今日我們是來興師問罪,可不是到你武當山喝茶聊天。要那麼些規矩作甚?俞蓮舟在哪裏?快叫他出來見我。”
她此言一出,武當門人盡皆愕然失色。俞蓮舟乃是武當派第二代掌門人,平日裏地位尊崇,門下眾人素來敬仰。此刻靜玄師太竟直呼其名,可說是極為無禮,武當派門人紛紛抽出長劍,峨眉派女弟子也是抽劍待命,轉眼間一副劍拔弩張之勢,便要動手。靜玄師太冷冷的道:“終於亮出你們的真麵目了麼?”長劍揮出,眾人隻覺寒光一閃,皆是打了一個冷戰,但見靜玄師太手中所持乃是一把斷劍,細看之下,卻不是當今武林至寶倚天劍卻是什麼?
當年倚天劍斷為兩截,此劍本是峨眉派滅絕師太所有,是以物歸原主,如今傳到了靜玄師太手中。此劍雖已斷折,但鑄劍之寒鐵乃是世間罕有之物,莫說削鐵如泥,吹毛立斷,平素隻要輕輕一揮,便覺抵受不住,此刻靜玄師太一出手便亮出倚天劍,那自然是將武當一派視作大奸大惡,非殺不可的了。
便在此時,突聽台階之上一人聲音說道:“師太光臨本派,榮幸之至。國俊,不可無禮。”眾人循聲望去,但見說話之人胡須飄飄,雙目迥然,身著長衣道袍,儼然便有一派宗師之氣概,周國俊等武當派門人一齊行禮:“掌門人。”此人正是武當七俠排名第二的俞蓮舟是也。
卻聽靜玄師太道:“俞掌門,多年不見,你可好得很啊。”俞蓮舟道:“師太六根清淨,修為自是超凡脫俗,當世除家師,便當尊師太為首,在下更是萬不能及的了。”靜玄師太哼了一聲道:“枉我峨眉派曆代祖師與貴派交好,怎知貴派卻做出如此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們如此做法,豈不教天下英雄恥笑嗎?”
俞蓮舟道:“師太所為何事,在下閉關修煉,早已不聞江湖之事,一切事務,盡皆交給門下弟子去辦,還請師太言明。”靜玄師太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俞掌門,一月之前,魔教妖人在湖南張家口地界犯惡,我峨眉,武當,少林為了除惡揚善,維護江湖之中正統一脈,奉命前去剿滅魔匪。這件事,你可是知道的麼?”俞蓮舟道:“此事乃是我一手安排,自然是知道的。”靜玄師太接著道:“好,既然如此,俞掌門,你門下之人殺我峨眉少林之人,此事當不當給我峨眉派和少林派一個解釋。”俞蓮舟驚道:“什麼?峨眉門下和少林僧人盡皆遭遇毒手嗎?”靜玄師太道:“俞掌門,你裝的可真像啊。”俞蓮舟又驚又愕,饒是他近年來修為甚深,此刻也不禁悚然動容。靜玄師太道:“我勸你早點教出做惡弟子,然後恭恭敬敬前去我峨眉派曆代祖師的靈位旁邊,懺悔罪責,若見你態度誠懇,峨眉武當兩派,還可摒棄前嫌,我靜玄也當既往不咎,重塑兩派之友誼。”她步步緊逼,直聽的俞蓮舟臉色大變,心神不寧。說道:“師太,此事必有蹊蹺,但望查明真相,再行定奪。”靜玄師太冷笑一聲,從懷中拿出那油布,反手一擲,俞蓮舟接在手裏,打開一看,不由得大是吃驚,麵容更是難看,自言道:“武當銀針,武當銀針......”靜玄師太道:“不錯,正是武當銀針,到現在你武當派還有什麼話說嗎?”俞蓮舟淒然片刻,但他乃是天下大派的掌門人,雖驚不亂,當下問道:“國俊,那些外出執法的弟子門,可回來了嗎?”周國俊搖頭道:“音訊全無,那時候掌門人還在閉關,門下弟子怕擾亂了您的心神,是以沒敢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