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大明洪武四年,戰亂普定,天下初安。進過多年的戰火,城破廬毀,滿目瘡痍,流離失所的饑民是填塞路途,處處可聞號夫啼娘的悲聲,令人觸目淚落,悲楚不勝。鹹陽古道上,有五人勒馬緩緩而行,兩位老者,一對十年夫婦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兩名老者是武當宋遠橋、張鬆溪,中年夫婦是殷梨亭,楊不悔夫婦,少年是他們的愛子殷融陽,近些年,武當派聲名更盛,如日中天。派中弟子遍布中原,勢力之雄除少林外已無抗手。宋遠橋、張鬆溪、殷梨亭三俠更是聲名藉甚。派中有事,其座下弟子已能代師服勞。是以近些年來,江湖上難得見到他們的蹤跡,此番三俠下山,分明是有大事發生。一月前,一名武當三代弟子回山稟報,他在陝西寶雞金台觀附近,遭到兩名不明來曆的中年人的襲擊,兩名中年人武功路數極是怪異,凶猛狠辣,這名弟子眼見抵敵不住,行將就戳之際,張三豐忽如神人天降,出手打發了這兩人,救了他一命,隨後就翩然離去,這名弟子快馬飛奔,趕回武當山稟報掌門俞蓮舟。俞蓮舟,宋遠橋等得知音訊,直是歡心踴躍,卻也有幾分憂慮。喜的是恩師雲遊多年,查無音訊,此番仙蹤又現,說不定還有相見的機緣。憂的是幾年來,武林中忽然出現一批行蹤詭秘,高深莫測的人,他們專門襲殺各大門派的成名高手,手段毒辣,凡是與他們朝過相的,絕無生還之理,是以各大門派損遮了不少精銳,卻連對方是什麼樣子、什麼派別、什麼目的都一無所知。武當派的弟子遭遇襲擊尚屬首次,俞蓮舟等亦不敢等閑視之。這名弟子在師叔和師伯麵前,把那兩人的武功招式演練出來,饒是宋遠橋於武林之事廣博之至,也看不出眉目來,隻覺得這招式倒也堂堂正正,卻與各門各派的武功全無瓜葛,幾人商量議定,由宋遠橋率張鬆溪、殷梨亭夫婦走一趟陝西,一來請師傅回山,二來也查訪一下這批神秘高手的路數。堪堪是日落時分,幾人正行之間,一陣馬蹄聲在背後響起,如狂風驟雨,氣勢驚人。大家凜然一驚,勒馬回看。張鬆溪道:“乖乖,莫非是正主找到頭上來了?六弟你護住弟妹和孩子,這些人我和大哥來料理。”殷梨亭尚未答話,十幾匹馬已經閃電般衝至麵前,一見到幾人,戛然而止。馬停得太急了,希律律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馬上騎士緊貼馬背,顯是騎術精良,十幾匹馬竟一色是大宛名駒。宋遠橋、張鬆溪俱是一怔,馬上人的衣袍上都繡有紅色火焰,分明是明教教眾,當先一人矮矮胖胖,正是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顏恒,顏恒於馬上抱拳道:“宋大俠、張四俠、殷六俠,在下身有急務,不能下馬見禮了”不待宋遠橋等人答話,又續道:“幾位可曾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十七八歲的樣子?”宋遠橋等搖了搖頭。顏恒一見他搖頭,又一抱拳道:“後會有期”十幾匹馬風馳電掣般離去。楊不悔乍舌道:“我原以為顏旗使他們隻是挖土掏洞的好手,不料騎術卻也如此精湛。”張鬆溪歎道:“不知哪家哪派又得罪了他們,看來又要有一番龍爭虎鬥了。”宋遠橋搖頭道:“未必如此,若是與人約鬥,不會如此張皇其事,更不會這麼舍命的追一位姑娘。卻不知搞的什麼玄虛。”楊不悔皺眉道:“莫不是教中失竊了重寶,他們是追竊賊的?”說話間,天色已全暗了下來,幾人行出不遠,隻聽得砰地一聲,一枚彩花在夜空炸開,五彩繽紛,煞是壯觀。彩花起處距這裏約兩裏,推算起來,正是顏恒一起人所放。這是明教緊急召喚同伴的信號,顯然顏恒一所人遭逢強敵,力所不支,才放出信號求援。殷梨亭感到好生為難,若前去援手,明教之敵自然是各名門正派,若袖手不管,卻與妻子這麵說不過去,因為楊不悔的父親楊逍正是如今明教教主,他望望大師哥,張鬆溪和楊不悔也都看著宋遠橋,宋遠橋沉思片刻,決然道:“顏旗使是條好漢,既然有難,我們理當馳援。”五匹馬登時放足疾馳,空中彩花雖已落下,出事地點還是可以猜度得出的。五人盞茶功夫便已趕到,到得近前,卻都驚愕萬分。一片礦地上已成了修羅場,清冷的月輝下,但見得不久前還龍精虎猛的十幾條好漢此刻已經屍橫遍地,人人臉上都有一種驚詫,恐怖的神色,腦中汨汨流出鮮紅的血和雪白的腦漿,視之令人作嘔。一枕清風吹來,每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遊目四顧,卻又空無一人,宋遠橋等武當三俠皆是久經陣仗的武林名家,如此殘酷的場麵卻也是並不多見。
第一回 九陰白骨現江湖(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