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陸,趙國,安平城,清水鎮。
清水鎮一條熱鬧的街道上,小商販們忙著招攬客人,吆喝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春日微風和煦,又是農閑時節,此時正是晌午,正是趕場的時候,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連年豐收,小鎮又太平,日子過得下去,似乎人人都心情不錯。此時此刻,慕萱卻是心裏悲憤:又沒吃飽!
壓下饑餓感,摸了摸袖口裏的書,慕萱快步朝著鎮子外走去,比起吃飽,還有更重要的事。
今日,是慕萱和喬玦換書的日子,約好了要在鎮子外的河邊見。
遠遠地,便看到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背手立在河邊柳樹下,這便是喬玦了。他是清水鎮地主喬老爺的兒子,也是鎮上少有的書念得比較好的少年。
慕萱走到近前,喊了一聲:“喬玦,你來很久啦?”
喬玦聞聲回頭,笑道:“不過片刻而已,無妨。這次我給你帶了《太平幽遊記》,又夠你看幾天了。”
慕萱掏出袖子裏的那本遞給喬玦:“真是多謝你了,借你的書,每次還勞煩你偷偷溜出來給我送。”
喬玦擺擺手:“何必說這些,有好書共品鑒,乃一大樂事。在你沒來清水鎮之前,我連個像樣的書友都找不到。再說,我也不是偷偷摸摸啊,我爹又不管我,我來河邊看書還不是一樣?”
小鎮上讀書人家少,肯用心讀、能讀好的更少。喬玦向來是獨學無友,後來認識了慕萱,他發現這位姑娘不但能識文斷字,且見解不俗,便引為知心書友。
慕萱聽他這麼說,笑了笑,兩人各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準備好好交流一下讀書心得。就在這時,一聲不合時宜的響聲打破了這氛圍。
慕萱尷尬地低了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發出這個聲音的,就是她的轆轆饑腸。
喬玦歎口氣道:“你表舅又讓你餓肚子了?我這裏有些點心,你快吃了吧。”
慕萱點點頭道:“多謝你。”便不客氣地接過吃了起來。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大,早上隻喝了半碗稀粥,不餓才怪。
慕萱慢慢吃著點心,不禁悲上心頭。
從她記事起,就一直是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她沒有見過父親,娘親也從來不提。慕,亦是母姓。記憶中娘親總是話很少,也很少笑,總是望著某一處發愣,一愣就是大半天。
慢慢地,她長大了,也曾問過爹爹去哪兒了,娘親隻是沉默著,什麼也不說。後來,慕萱就不再問了。再後來,娘親終是日漸消瘦,如風中殘燭一般,沉屙在身卻拒絕求醫問藥,就那麼孤獨地絕望死去。
自從九歲那年,娘親去世,她在這世間便再無親人。後來輾轉來到清水鎮,寄居在一個遠方表舅王福家裏,從此過上了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
直至娘親病重前,母女倆的生活還算過得去,家底殷厚,不愁溫飽。娘親還買了啟蒙書籍,教慕萱讀書認字,教導她言行舉止得當適宜。
來到表舅家後,表舅母總是看不慣寧萱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橫挑鼻子豎挑眼,這些慕萱都可以裝聾作啞不理會。然而有一事卻行不通,那就是吃飯問題。
表舅家條件不太好,有四個孩子,又加上慕萱,七口人一天的口糧就要不少。盡管當年娘親留了足夠慕萱半輩子吃喝不愁的銀錢,收了錢之後表舅母王李氏仍越發覺得慕萱礙眼,動輒破口大罵,隻恨當初自己瞎了眼,收留了這麼個拖油瓶。
在這種境況下,慕萱吃不飽是常有的事,兩年來有一多半的天數都是半飽。好在她認識了喬玦,而且喬玦家是地主。自從知道慕萱經常挨餓後,每次來換書,喬玦都會帶些吃食來。在喬玦的接濟下,慕萱總算沒餓出毛病來。
喬玦看她吃著卻走了神,便開口道:“慕萱,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能幫到你的卻不多。兩年前你初來清水鎮,可比如今圓潤多了。如今臉頰都尖了,再這麼下去,非餓出毛病來。”
慕萱無奈地笑笑:“那又有什麼辦法,表舅他們家日子也不好過。”
喬玦道:“不好過?那怎麼他們家的幾個孩子都還白白胖胖,就你瘦了?這樣的親戚,真是無良!”
慕萱這時已經吃完,拍掉手上的殘渣,道:“寄人籬下,難免如此。不過他們總不至於真個把我餓死,你放心好了。我這就回去了,不然表舅母又要罵了。”
喬玦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便點頭道:“好,我再看會書再回,五天後我們還在這裏見。”
慕萱點點頭,朝他揮揮手走了。
回到王家,慕萱先找好地方把書藏好,便轉身朝水井邊走去,出去了小半天,忘了那裏還有一盆髒衣裳等著她呢。
剛好王李氏撩簾子出來,看見慕萱,張口就罵:“死丫頭!又跑哪裏瘋去了?半天不見個人影。養你這個吃白食的還不夠,還要替你操心,我怎麼這麼命苦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