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又劇烈的咳了起來,驚得憐伊慌忙去順他的背。
風殘咳嗽道,“憐伊,我有些餓,幫為師煮碗粥吧。”
他的發絲無風自動,在陽光下呈現一股灰黃的衰敗之色。
憐伊起身,出去了一會兒又愧疚地歸來。
“師傅,可要先用些茶水?”
他是蜀山弟子時,雖做過這些洗衣做飯的事情,但畢竟不多。
再加上下山十年,衣食無憂,何曾洗手作羹湯?如今,竟是連碗粥都煮不出來了。
風殘有些無奈,“罷了罷了,那給我來杯碧螺春罷。”
憐伊又鯁住,“師傅……”
院裏放置好茶葉的地方,早被他當年一把火燒了,而今,而今那還是空蕩蕩的,一如他走時模樣。
是啊,其實蜀山當真一點未變,時間甚至不能給這裏的人或物留下痕跡。
變化的,一直隻有他而已。
風殘歎道,“罷了罷了。”
他又咳了兩聲。
憐伊恍然想起隔壁山上的李道人有上好的碧螺春,忙道,“師傅等等,徒兒去去就來!”
說罷,就向門外跑去。
“憐伊!”
顧風殘忽然喊道。
“嗯?”
憐伊回頭,卻見他收去眼中的笑意。
“憐伊,憐伊,憐惜伊人。你幼時總厭這名字女氣,如今可曾知道意思?”
“憐伊,你可知,執念二字最是害人。得不到,要不起,放不下,忘不了。”
“師傅,想告訴徒兒,什麼?”
“莫要虧待自己,憐伊。想要便去拿吧,既圓了你的執念,也算,了卻為師的心願吧。”
憐伊默然,終於笑道,“師傅等著,徒兒端粥去。”
“嗯,我等著。”
風殘淺笑。
看著憐伊的身影一點點淡去。
徒兒,為師不是告訴過你麼。
自古承諾不可信。
為師這一次,真的等不了了。
他抬頭,遠處是蜀山的浩淼白雲。
真美啊,他抬頭,艱難地抬手,用最後一點法力取到了酒杯。
“這是最後一杯殘柳酒了。楊柳,你看,你留的最後一點東西,都要沒了。”
他仰頭喝下,笑了。
沒了你的紅塵太過寥落,就算是永世安康,又有什麼意思呢?
仙人之境,四季長晴。
蜀山漫天滿地的雲霞,配著淺淡的陽光。
俊秀的蜀山弟子身披白袍,衣上的紋路,連成一片遊走的青雲。
顧風殘平生最愛翻飛的百。
鋪天蓋地的白色。
“師傅。你騙徒兒。”
憐伊把額頭抵在棺木上,低聲道,“你怎麼能騙我呢?”
遠處的長老在訴說風殘的功績,憐伊跪在哪裏,有點茫然。
“你說好等徒兒回來的。”
他的手指扣在杯沿上。
上好的白瓷杯,白的甚至有些刺眼。
襯得他的骨節愈發的蒼白如雪。
杯裏是他好容易要來的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