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那年夢起時(1 / 2)

你好,我叫徐北,仙人指北的北,熟人也叫我徐2狗子。

我是一個先生,就是那種和街上戴個墨鏡擺攤抽簽打卦看相算命的差不多那種先生。不知道是因為二十多歲的我不戴墨鏡,還是沒有山羊胡子,每次我說出自己這個職業的時候,別人總會詫異或者狐疑地多看我兩眼。

這個職業,不光給了我一口飯吃,還給我吃成了現在這樣一個胖子。

不過,這個職業也給了我十幾年不太平常的成長經曆,好壞參半,以至於當我在現在這樣一個年紀回首往昔的時候,還不能夠去分辨這段經曆裏到底是慶幸驕傲更多一些,還是悔恨痛苦多一些。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我出生在大連沿海的一座小島。

我出生第二年,我爹就沒了,一個刑事案件,他扮演的是壞人。

聽說,我媽那會兒差點就把我送人了,但是她爹,也就是我姥爺,沒讓。

當時的他在麻將桌上說了這麼一句話:“你不要我要,在農村怎麼著也有口飯吃,餓不死”

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在我現在已經越來越模糊的童年記憶當中,最多的畫麵就是姥姥家的總是撓我的狸花貓,姥姥的千層餅菠菜湯,姥爺的大雅馬哈摩托車。

姥爺年輕時候是很帥的,帥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就是我現在看他年輕時候的照片還會很氣為什麼自己沒有隔代遺傳一張好臉,大概就是我姥姥現在還會對年輕時候的一些故事念念不忘。就是這樣帥的一個姥爺,在麻將桌上做了留下我的決定,並且在之後的幾年裏給了我所有的愛。

那會兒,無論我有多離譜的想法,是三更半夜想吃爆米花,還是寒冬臘月想吃新鮮蘋果,他都能很快想辦法滿足我。我曾經因為他給我撕的零食袋子不整齊,就把零食全部丟到地上踩得稀巴爛,也曾經因為他不給我買想要的東西,就用地上的木頭渣子扔他,這些放到別人家都要掉層皮的舉動,我那會兒甚至連一巴掌都沒挨到。

當然了,在我姥爺這兒少挨的打,在我媽和我姥姥那兒,都給我補上了。

其實很感激這兩個老人,因為他們,我並沒有什麼因為家庭原因導致的淒苦經曆,我沒有什麼多事的親戚,也沒有什麼愛欺負人的小夥伴,想要的基本都能得到,物質條件甚至還比別人家的孩子要優渥一些。

世紀之交那一年,算是我生命中一次重要轉折。

那年春夏之交的時候,我姥爺騎著他的大雅馬哈摩托車像以往一樣接小學一年級的我回家,到家之後,我說我想吃雞腿麵包(一種雞腿形狀,裏麵都是奶油的麵包,我小時候賊喜歡吃),一向是要星星都要摘給我的姥爺肯定要去買啊。

我現在還能清楚記得那個傍晚的每一個細節,我趴在炕上寫作業,姥姥一邊做飯一邊讓我坐起來寫,不然長大了要戴眼鏡。村裏一個年輕人火急火燎地跑到家裏,說姥爺在村口被撞了,姥姥從年輕人手裏接過麵包遞給我之後就火急火燎出了門。

我當時其實心裏沒有悲傷,也沒有害怕,隻是茫茫然咬著麵包,看著頭頂的燈光發呆,想象著姥爺在醫院裏的樣子,甚至還在想姥爺會不會疼哭。那天姥姥沒有回家,是我地主婆出身,有一對金蓮會繡各種花樣還會寫字的太姥姥來照顧了我半個月飲食起居,半個月後,斷了一條腿的姥爺才再次回到我身邊(關於這裏和第一次寫的區別,第一次寫的時候,我姥爺正做一個心髒手術,當時的情節算是反向祈福吧)。

其實我現在經常會去想,當時到底是我想要吃麵包害了姥爺,還是說這本就是命中的劫數。上個月回家,姥姥說姥爺身體不好,讓我排一下他的八字,我猶豫了兩天硬是沒敢,生怕看出一點什麼自己不想看到的。哪怕這些年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場麵,心腸都變硬了,也還是發自內心地希望這個在忍受斷腿之痛的同時還不忘了讓人把麵包帶給我的老人可以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而真正的轉折是同年的秋天,我當時在學校踢了改變命運的一腳。

那會兒姚明還沒進nba,大連實德還是一支勁旅,電視裏嚷嚷著還都是衝出亞洲什麼的,所以我們那個村小的男孩子們都在踢足球。

我不會踢足球,從開始到現在都不會。但是我想做一個合群的小男孩,而不是和女孩子們一起跳皮筋(當然,我那會兒跳皮筋也跳不過那些女的),於是我變成了一個守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