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鬆了口氣,需要應付變態的夏天,就已經是件痛苦的事情了,至少精神上得給我留一點放鬆的餘地,不然一定會因為頭腦過熱而中暑倒地,被送進醫院。
吃力的翻過這個因為夏天而突然變長的坡道,我終於能夠看到荒井書店的破舊招牌,登上高峰的運動員們估計和此時的我抱有類似的感觸,沉浸在即將熱淚盈眶的感情中。
過度的出汗讓我連推開書店的門都格外遲緩。
“歡迎……欸?上戶啊?”
手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掛上了鈴鐺,伴隨推門的動作,發出“鐺鐺”的清脆回響,快要渙散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同樣新鮮的還有店內中年男性沉穩的嗓音,讓我還有些不習慣。咬字清晰且不拖遝的男性,是這裏的店長,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平時從不會出現在店裏。
店長先生手頭應該是充滿了工作,透過黑色框架的眼鏡和我們微笑打過招呼,低下頭接著整理桌子上散落的紙張。
我環顧了一周,沒有找到真奧女士的影子,猜測今天是由店長來替班。但我不打算過問,這與我來這的目的沒什麼關聯。
“那個,請問真奧婆婆呢?”
齋藤同學輕巧的繞過我,趴在櫃台上自顧自地詢問起來。
“她中暑了,我今天來幫她替班。”
“欸?她不要緊吧?”
“去了一趟醫院,沒什麼事情,過兩天就能回來了。”
店長低著頭耐心的對問題作出回答,手頭利落的動作沒有一點遲鈍,真是個能幹的成年人。
我不是很想加入他們的閑聊,便一個人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跑上了二樓。
因為陽光充足的緣故,上麵會暖和上不少,與樓下有些過分的冷氣形成了鮮明對比,攜帶著讓人想要打哈欠的慵懶。
陽光伸出暖洋洋的藤曼,從四肢纏繞上來,以驚人的生長速度爬滿全身。
我伸出手向上努力的舒展,順應著藤曼蔓延的方向,在隻有我的幾個老舊書架間舒服的打起哈欠。
斑駁的書脊裸露在光輝裏,破損的縫隙裏散發出獨有的香味,連帶著腳步一起,悠哉遊哉。
要說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沒有幾本新書上架,這點讓我覺得著實可惜,除了幾本老雜誌和漫畫有所更新之外,我感興趣一本新書都沒有。
難得的興致因此消耗得飛快,甚至到了快見底的的地步。繼續在二樓呆下去也沒太大意義,不如......去樓下試著挑戰一下真正意義上的新書。
真是一個不得了的決定!
想法的新奇勇敢讓我的腰杆不自覺的挺直,昂首挺胸的回到樓下,挑選出分區裏看上去最靠譜的一本,有著簡短普通的名字和樸素大方的封麵,外加正好處於宣傳期間,有店長提前準備好的拆封書。周圍的環境也沒有過多的雜音,齋藤同學應該早就結束了交談,不知道鑽到哪個書架後麵去了,正方便我專心看書。
【到底是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貝格耳朵依舊在隱隱作痛,他們還在,但她聽不到。】
“......”
結果沒有花上太多時間,它就重新回到了書架。我的手指不住的相互磨搓,像是沾上了什麼髒東西。
這本......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除了和外殼一樣普通平凡的內容外,這一點我在前半頁便已了解到,它連我一直不太喜歡的《貓人》都比不上。僅僅看了開頭就可以猜到結尾,作者得意洋洋的“精心設計”也是輕易能預見到的陳詞濫調。
明明好壞是可以一眼分辨出來的事情,隻要物種還是人類的話,用進化過的頭腦評判一下就能知道。如今,這樣的作品卻可以掛上熱銷的標簽,真不敢想像到底是什麼物種在支持它。
我一定是腦子壞掉了,一定是被太陽曬昏了頭。腦細胞一定還沒來得及繁殖,才會對無可救藥的事物抱有期望。
頭腦裏傳出的疲憊使我靠在書櫃上,開始認真的檢討我愚蠢的行為。
剩餘下來的好心情被這場鬧劇一下子清空,沒有了繼續看書的欲望。當下我隻想快點去吃午飯,好結束掉這場糟糕的書店旅行。
“boom!”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出息的叫聲在書店裏回蕩,幸好店裏沒有別的顧客,不會造成過多困擾。
由於徹底沉浸在苦惱中的緣故,才會出現這個事故。
“真是的,又捉弄我......”
“沒辦法嘛,畢竟學長站在那裏太認真了,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
“你啊,能不能注意.....”
“對不起!”
看到齋藤同學將雙手合十,淡棕色的眼睛十分認真的盯著我。我的氣勢很快被它們奪走消化掉,隻好側過頭,掩蓋眼眶中消失的底氣。
“學長這麼有趣又不是我的錯。”
“欸?”
齋藤同學丟下這句話,做了個鬼臉,抱著書逃到前台,幾根揚起的頭發拂過我的側臉,留下酥癢麻木的感觸。
一種莫名其妙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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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在車站前的餐廳一如既往的熱鬧,錯過了高峰期的下午,依舊能維持龐大的客流量。
我一直知道這家有名的餐廳,羽川博不止一次邀請我來這裏吃飯了。每次補課也會路過這裏,因為客人太多,我一次都沒來過。如果不是齋藤同學用強硬的態度,非要過來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來人這麼多的地方。
還是餐廳新人的我,幹脆把點餐的重任一起交給了似乎很熟悉這兒的齋藤同學,順便省去了我糾結半天的苦惱。
“麻煩來兩份特調意麵,一份薯條,一份炸雞塊,兩份自助飲料。”
“噢,對了,還要一份十寸的藍莓醬奶酪披薩,兩杯草莓巴菲。”
齋藤同學翻過菜單的手指修長靈活,沒有任何猶豫的間隙。
值得在意的是過多的數量,讓人懷疑這會不會有些豐盛過頭。
正處在興頭上的齋藤同學倒很開心,小皮鞋通過纖細的小腿不斷地敲擊在一起,發出“啪嗒啪嗒”的脆響。
輕鬆的氛圍降低了我的謹慎,限製她點菜的事情,瞬間被我忘之腦後。
直到服務生便用誇張的分量將桌麵裝扮得出奇熱鬧時,我才開始後悔。自從我退出家族聚會,改成速食便當流派以來,就沒看見過這番場景,飯菜在桌子上擁擠得井井有條。
真的能吃完嗎?
我看向正在把切好的披薩放進我盤子裏的家夥,忍不住問出了腦子裏的念頭。
“真的能吃完嗎?”
“完全沒問題!”
齋藤同學自信的豎起大拇指向我做出保證,眼神出乎意料的堅定,氣勢上的差距使我不得不相信她。
為了迎合她的氣勢,我決定從擺放在麵前的意麵開始努力。用叉子在意麵中翻滾攪拌,隨後旋轉了兩周送進嘴裏。
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錯,特調意麵裏甚至能吃到少許的味噌風味,與酸甜的味道很搭,多吃幾口也完全不膩。
配著藍莓醬的奶酪披薩更是絕讚,完全不是速食便當能夠比擬的美味。
飽腹感像是被味蕾操控了一般,直到我徹底沒辦法挺直腰板的時候,它才突然冒出來,不負責任的我抱怨著過度膨脹的胃袋。
出於紳士的素養,哪怕處在這樣的慘況下,我還是堅持著送齋藤同學走到了不遠處的電車站,隻是動作有些遲緩,生怕走太快引起胃部過度的震蕩,誘發連鎖反應。
明明吃下去的東西和我差不多,齋藤同學依舊可以輕快的跳上電車,沒有一點負擔的苦惱,真想知道那些食物被裝進了什麼地方。
她十分滿足的露出笑容,用誇張的幅度和我揮手道別。
“拜拜。”
我沒有出聲,僅僅伸出手,輕微的揮動兩下,算作回應,我怕道別的聲音會誘使肚子裏整裝待發的食物跑出來。
所幸這不是什麼離家太遠的場所,彎起腰小心翼翼地走路,像是小偷那樣蜷縮,用了二十多分鍾就熬到終點。
正常來說,胃脹本來是讓人根本睡不著覺的,然而衝過澡換好睡衣之後,眼皮突然變得沉重,疲倦緊緊的綁住我的四肢,潦草的拿出書櫃上的,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會,便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窗外的地平線吞沒了太陽,用少許殘留的光輝為暑假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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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陽光粗暴的叫醒,臉頰被太陽曬得滾燙,令我沒來由的惱火。
我走到浴室,粗暴的擠出牙膏,將牙刷塞到嘴裏胡亂運作。算上馬虎的洗臉,總共不到兩分鍾。
當我趴回床上查看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消息,我開始慶幸我開了靜音。
大部分都是羽川博發過來的,即便到了現在,他的消息還在不斷彈出。
我調出我最喜歡的音樂,放到最大聲,無視掉他的信息。音樂聲幾乎蓋住門口傳來的敲門聲,過了很長時間我才聽。門外的人依舊堅定的敲著門,絲毫不打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