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界雲上第一大陸菲拉斯
落櫻如殘雪般飄落。
蕭雲踏著階上的花瓣,一步一步地走向宿命的終點。
“神座”穹頂,這座恢宏的宮殿坐落在神亞山的最高處,是神域人乃至整個九天界權力的中心。
又是一年春,繁櫻盛開,神亞山從山腳到山頂一層一層地變白,像是被重新染上了顏色。神櫻,人們這麼稱呼。據說這種植物隻生長於神亞山,初春開花時,花色雪白,而後隨著季節的變換變粉再變紅,最後在冬季凋零,這導致神亞山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顏色,美輪美奐就像是仙境,而仙境又被稱為神的居所,“神櫻”這個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蕭雲踏上最後一級階梯的時候,有風吹過,神櫻紛揚,穹頂高大而輝煌的殿門下,有人已立在那裏等候他多時。兩人站立相對,是故人相見。如此夢幻般的重逢,也配得上稱為宿命的終結。
“你來了。”那是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沒有欣喜也沒有驚訝,她說這句話的語氣更像是老友間稀鬆平常的問候。
“嗯,來了。”蕭雲的回答同樣平淡。陽光從斜上方照來,女人的臉被擋在殿門下的陰影中,蕭雲隻看得見她裙下的雙腿,肌如白雪。
“你是天痕的人?”女人問道。
蕭雲有一瞬間的訝異,但想到女人的身份,神情又恢複了正常,“你的實力早已經能洞察到我們,想必也知道我們的目的,為什麼沒有任何行動呢?”
“值得嗎?”女人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
“什麼?”蕭雲像是沒有聽清。
女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麵容威儀,金色的長發隨著風起落,發尾散開如同絲綢。陽光打在她的身上,神聖的氣息彌漫開來,她就像是從天國的畫卷中走出,女神般降臨。她看著蕭雲,目光清澈,“值得嗎?”她再次問道。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蕭雲冰封般的臉上出現了裂痕,他的瞳孔微微顫抖,抑製不住地往後輕輕退了一步。
“我的……”蕭雲控製自己平靜了下來,“天痕的使命便是如此。”
“是嗎?”女人輕聲的呢喃像是歎息。
良久的沉默後,二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他們幾乎是同時動作,刹那後,他們已經交換了位置。第一次交鋒的開始和結束就在那麼一瞬間,空中飄落的櫻花都被切成了兩瓣。
無形的波動開始在他們的周圍形成,落櫻飄落過去隻瞬間就變成了粉末。九天之上最強力量間的對決,就這麼拉開了序幕。
“蕭雲,你不是我的對手。”女人麵如寒霜,警告道,“我會殺了你的。”
“你的確是個強大的對手,能夠統治九天的人又怎麼會是弱者呢?”蕭雲轉過身,“但這些我早就有所覺悟,天痕的人,又怎麼會懼怕生死?”
女人同樣轉過身,兩人再次相對而立,“你口中的天痕,那所謂的使命,就那麼讓你堅持嗎?甚至不惜一切?”
“你不會懂的,”蕭雲認真地看著女人的眼睛,“我們這群人,就是被宿命引領的人。無論前方是什麼,如果那就是我們的宿命,我們都會勇敢地前進,任何阻礙我們的東西,我們都會跨過,哪怕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是你。”
“真是討厭啊,宿命這種東西……”女人低下了眼簾。
隨後,二人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他們在空中高速碰撞,純以肉體對拚,恐怖的氣流波動從山頂擴至山腳,漫山的神櫻飄落,然後化為飛灰,僅僅片刻之後,長滿神櫻的神亞山隻剩下光禿禿的一片,生機在這片區域徹底死絕。
這是神的領域,而神掌握著生死!
此時,九天界所有的生靈都知道在那穹頂之上上演著一場大戰。殘陽如血般掛在天際,黃昏已經來臨。
……
日月交替變換,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也迎來了尾聲。兩人站在一個巨大的圓坑中,四目相對,鮮血不斷地從他們的傷口中湧出,他們的力量已經不足以讓傷口愈合,兩人都已經是強弩之末,決定勝負就在一擊之間。
而在他們的周圍,是滿目瘡痍,神亞山早已不見了蹤影,被奉為九天“神座”的穹頂也已成為曆史。
九天之下,萬靈悲歎。
和第一次交鋒一樣,最後一次交鋒的開始和結束也在那麼一瞬間,唯一不同的是,不會再有落櫻紛飛,像是雪花飄落。
蕭雲抱著女人的身體跪下,就像是抱著一片輕盈的樹葉。
“為什麼?”蕭雲平靜地問道。
“我去過你的世界,和你的講述不太一樣,那裏沒有藍天,也沒有大海,更沒有鮮花,就像是死掉一樣,甚至不及九天的萬分之一。”女人回答道,語氣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始終平淡。然而在她的腹部,拳頭般大小的傷口血流不止,蕭雲正用手緊緊地按著那裏,鮮血從他手指的縫隙中流出,烏黑黏稠。
像是有什麼東西碎掉了一樣,蕭雲再也沒辦法保持平靜,他忽然緊緊地抱住女人,將頭埋在她的發隙間,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值……得……嗎?”女人在蕭雲的耳邊輕聲問道。
這是女人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也是女人最後的話語。後知後覺,蕭雲才明白這句話裏的含義。
這一路走來,鮮血淋漓,屍骨累累,他完成了天痕的使命,代價卻是所有人。所有人到最後都離開了他。
如果宿命便是要你犧牲所有人去拯救世界,那麼值得嗎?
天際雲霄如血,殘陽開始從空中碎裂,碎片化為火焰,流星般降落。四海哭鳴,萬物哀嚎。九片大陸開始分崩離析,山河破碎,天地顛覆,一切都像是末日中的景象。
在天光消失前的最後一瞬間,蕭雲抱著女人冰涼的身體,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念道,“不要……離開我啊……”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黑暗無邊無際,寂靜亙古永存,你站在黑暗的中央,什麼也看不見。這是一場噩夢,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會何時醒來。
7號從這場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靜謐得可怕。7號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否已從那場噩夢中醒來。
強光忽然照亮了整片空間,7號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隨著意識逐漸清醒,7號也漸漸適應了光線,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巨大的方形空間,牆麵斑駁,很多牆皮已經脫落,泛出鐵鏽般的黃色。頭頂熾烈的白熾燈光還是那麼讓人不舒服,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
門開了,有腳步聲靠近,來人鼓著掌,“醒了嗎?恭喜!哈哈!”
7號循聲看去,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黑色厚框眼鏡的男子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來,男子笑容滿麵,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如果單看相貌,男子約摸40歲左右的年齡,但他的神情和行為舉動實在是沒有作為一個中年男人的成熟和穩重。
7號一時間有些愣神。
“哎呀呀,看上去意識還有點不清醒,讓我來看看我們的英雄哪裏出了問題。”男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白大褂的衣兜裏掏出一個小手電,先是簡單地檢查了一下7號的瞳孔,隨後又看了看貼滿7號全身的電極線和一旁機器上的儀表,一切都顯示正常後,男人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看來沒有任何問題。”男人伸手要摸7號的頭,卻被反應過來的7號躲開了。
“江醫生,好久不見。”7號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什麼好久不見,我們前天才見過。”被稱為江醫生的男人絲毫沒有感受到7號嫌棄的眼神,依然滿臉熱情的笑容,“這次你的成功是會被載入曆史的!”
7號驚愕了,他驚愕的不是他的成功會被載入曆史,而是這次精神穿梭所用的時間,他在另一個世界二十幾年的時間,在這個世界卻隻過了兩天。
“這次……隻用了兩天麼?”7號問道。
“你去的β-3號世界是個很年輕的世界,”江醫生解釋道,“那裏的時間流逝相比於我們的世界當然很快。”
“嗬嗬,β-3?”7號苦笑,“我懷疑‘機器’出了故障,你難道不知道我最後麵對的是什麼嗎?”
“知道呀,當然知道!1號取得‘星源’回來時彙報了全過程,他可是親眼見證了你的壯舉!至於‘機器’嘛,難免會在評級上出現一點小小的紕漏……不過……”江醫生推了推眼鏡,看著7號微笑,“你最後還是贏了,不是嗎?”
是的,贏了,可是……7號想起了那個女人最後的話語,他的神情漸漸低落起來,“可是,如果不是她……”
“沒有可是,”江醫生打斷了7號的話語,男人的臉上依舊笑容滿麵,7號很討厭這個男人的笑,像是假麵,“如果你實在想不通的話,就把它理解為宿命吧。”
江醫生頓了頓,“我們天痕的人,永遠都是相信宿命這種東西的。”
“宿命嗎?”7號心裏想著,他慢慢地拔著身上的電極線,那些線有些埋在他的皮膚下,他拔出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疼痛。他突然有點疲倦了,他明明還隻是少年的模樣,神情落寞得卻像老人。
“別想太多,畢竟才精神穿梭回來,你這種情況已經算很好的了,很多孩子才回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仍然在上個世界,他們對現實的判斷已經失去了能力,行為表現往往就像個瘋子。不過這個時候……”江醫生從衣兜裏掏出一個細小的注射器,針筒裏已經裝滿藍色的液體,“隻要打上一針就會好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吧?你以前打過的,要來上一針嗎?”
7號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了胳膊。這種藍色液體的藥物被他們稱為“重生”,專門用於像7號這樣才精神穿梭回來的人。鎮靜隻是它的一小部分作用,它最關鍵的作用是能讓注射者快速地認清現實,並且阻斷注射者在精神穿梭回來前的記憶,很多才回來意識處於混沌發著瘋的孩子被注射了這種藥物後立馬就會清醒過來,就像是大夢初醒一樣,他們對於在上一個世界所經曆的一切都會感覺是一場夢。夢中過著另一種人生,醒來時是不是就像“重生”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