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自然是沒有親眼看到方熙跳崖。
他看到了站在山巔的方熙,一錯眼,方熙的身影就不見了。
他當時嚇了一跳,下意識以為方熙是縱身一躍,消失在山下了。
可他很快就“清醒”過來。要真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跳崖,這滿山的遊客都得驚叫起來,整個山頂都要炸鍋。
見到方熙、方熙消失、想明白他不可能跳崖……這些事情都發生在短短的一分鍾內,老張就被王嘉拉著繼續登山、觀景,也把此事拋諸腦後。
可他本來就對方熙印象深刻,更對那一眼見到的“與眾不同”的方熙印象深刻,這事情也就烙印在了記憶中,直到最近,久遠的記憶如沉渣泛起,攪渾了他平靜的心情。
他看到了方熙的第三種模樣,那種陰冷、殘酷、怨恨……
那不同尋常的模樣,還有他由此生出的強烈恐懼……
如果說那個“方熙”是死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好像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再加上他前天所見的第四種模樣的“方熙”……
老張身體打擺子。
他隻敢跟王嘉說自己見到了應該死掉的人,卻是不敢詳細描述那怪物模樣的“方熙”。
老張甚至覺得,那晚上他所見到的其實是一場夢。自從踏上濱江公園的石板路,上了小山坡,在那幽靜樹叢裏七拐八繞的過程中,他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等他昏迷又蘇醒,便是從那個世界中脫離了出來,是大夢初醒,應該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然而那一男一女兩個怪物的搏殺,最重要的是,那個“方熙”,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
他沒法從夢中醒來。
這還沒緩過來呢,今天就見到了晟曜……
老張看著年輕版晟曜的小夥子,就不禁聯想到了方熙。
他心裏慌張,忍不住恐懼。
果然,那個“方熙”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吧。
他盯上了晟曜的侄子……
眼前這個真的是晟曜的侄子嗎?
晟曜一聲不吭就去旅遊了,除了電話,再也聯係不上。晟曜可不像是會去旅遊的人。是,他以前的確是帶著老白夫妻和自己的父母出去旅遊過,也在他父母去世後,單獨帶著老白夫妻出去玩過,可老白剛去世,他自己跑出去旅遊後……他真的是出去散心了嗎?
老張越想越覺得裏麵有古怪。他又不敢打電話給晟曜求證。他能求證什麼呢?
樂老板看出老張情緒很不對勁,連忙勸慰,讓他不要多想。
晟曜也不再追問那個問題了。
王嘉悠閑、嫌棄的態度也蕩然無存,將收拾好的水杯又拿了出來,給老張倒了水,扶著他喝下,還跑去找了醫生,請教了不少事情。
隻是急診的值班醫生看王嘉著急,就勸她之後再去掛精神心理科的門診號。
王嘉憂心忡忡地回到病床邊,又是自責,“早知道就不拉著你看恐怖片了……”
老張的兒子阿睿很快就到了。他長得更像王嘉,性格上卻不像是外向的老張和王嘉夫妻。他有些木訥地連連感謝樂老板和晟曜,幫著老張上了輪椅,推到了停車場。
晟曜坐在副駕駛坐上,老張一家三口坐在了後排。
樂老板開車的時候找後頭的阿睿閑聊,阿睿明顯有些精力不濟,回答得很簡潔。
老張看兒子這副模樣,心疼地問道:“你今天請假過來的?上班忙不忙?我就是骨折,沒什麼大事。你丈母娘那邊忙,你就去忙那邊。自己也注意休息。”
王嘉像是隨著老張的情緒跟著情緒起伏,這會兒精神頭十足地替兒子搶答:“你骨折了,他能不請假嗎?親家母那邊又不用一直有人盯著。”
“雲雲呢?”老張又問起孫女。
“雲雲上學呢,還能在哪兒啊?”王嘉說道。
“放學誰接啊?晚飯誰做啊?”老張又擔心起其他雞毛蒜皮的小事來。
老兩口一問一答,倒是讓老張暫時忘了“方熙”那檔子事。
樂老板也不再沒話找話。
車子很快回到了小區。
王嘉說道:“拆石膏就這邊醫院拆,也別去八院了。”她又對晟曜再三道謝,“這輪椅到時候還你。謝謝你啊,也替我們謝謝你伯伯。”
阿睿推著輪椅,也是又感謝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