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是晟曜先生嗎?”電話那頭是沉穩而沙啞男聲,語氣中帶著點遲疑,恭恭敬敬地問著。
晟曜愣了愣,拿開手機,先看了眼屏幕,是個陌生號碼。
“對,我是。”晟曜答應了一聲,心中古怪。
推銷電話、詐騙電話的“客服”可不會那麼客氣。還是說,是他公司找他有事?退休的手續明明都已經辦好了……
“您好。我……我是林友德的兒子。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那邊的聲音更加吞吞吐吐起來。
晟曜聽到那個名字,頓時一陣恍惚。
“我父親……我父親現在在醫院,醫生已經下病危通知了。”男人哽咽了一下,“他想要見見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如果方便的話,我,我們想上門拜訪……您放心,他不是什麼傳染性疾病。他是肝癌……已經……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他想要見見您……”
說著,男人哭出了聲。
晟曜沉默著,沒有回答。
他低下頭,看到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嶄新的戒指。他錯開眼,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有那麼一瞬,晟曜以為怪物診所的事情隻是自己的一個夢。隨即,他看到了櫥櫃玻璃上自己年輕的倒影。
良久,久到那邊的哭聲、喘氣聲都停止,他才問道:“你們在哪家醫院?”
……
白曉買完菜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副要出門模樣的晟曜。她詫異地問道:“這是要去哪兒?我買了桂魚,晚上清蒸吃吧。”說著,她提了提手上的袋子,露出一個笑。
晟曜怔了怔,“嗯,哦……我,我剛接到電話,我堂弟那邊有些事情。我去一趟。”
白曉挑眉,“這樣啊……出什麼事情了?”
“進醫院了,我去看看。”晟曜含糊地說道。
“你就這樣去?”白曉看了眼晟曜的臉,拉住他,“等我給你化個妝……”
“不用,反正要戴口罩,我再戴一副眼鏡好了。”晟曜說道。
“還是遮一下吧。你再換件衣服。這個手露出來,看起來也太年輕了,肯定要被看穿的。”白曉並不答應,將買的菜放進了廚房,又快步走出來,拉著晟曜回房間。
晟曜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放棄了反駁。
白曉一邊給晟曜化妝,一邊說道:“本來想著不用去那個柳煜的婚禮了,周末可以安安心心待在家了……”
“嗯。”
“你去看看,早點回來,別穿綁了。”
“嗯。”
晟曜的心情有些低落。
上次晟暘打電話來,他還想著將一切告訴晟暘,想著晟暘一家會接受他身上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接受死而複生的白曉。
然而……
晟曜抬起頭,感受著落在自己臉上的筆刷和屬於白曉的目光。
白曉顯然是不願意和外界有過多、過深的接觸。
柳煜的婚禮她直接開口拒絕。回家之後,她也絕口不提去見一見什麼人。
說來,他們至今還沒給雙方的父母掃過墓。
每天從睜眼到閉眼,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那些事,除了外出買東西,再沒有和其他人有接觸。
這樣的日子沒什麼不好的。
隻是……
“好了。”白曉收起那些化妝工具,“你再戴個口罩就行了。再戴個帽子吧。”
她張羅了起來,替晟曜把一切準備好。
“我出門了。”晟曜說道。
“早點回來。”白曉擺擺手,站在門口笑著告別。
晟曜壓低了帽簷,下了樓,又不禁駐足,扭頭看向自家陽台。
白曉果然站在那裏,正在對自己揮手。
她像是戀戀不舍,可臉上卻是十分平常的笑容。
晟曜對著她揮了揮,往小區外走去。
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轉了兩個彎,一直走到了小區門口,那視線還沒消失。
晟曜腳步一頓,微微回頭。
身後是一對推著嬰兒車的夫妻。旁邊的車位上,有一位剛下車的中年人正繞到車後,從後備箱拿東西。再遠幾步,是正往小區裏走的年輕女孩。
晟曜的視線掃過一旁的綠化帶,又轉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他的視線穿透了樓宇、牆壁的阻隔,能看到依舊靠在陽台窗戶上發呆的白曉。
晟曜垂下眼,走出了小區。
……
林友德入住的醫院就在晟曜家不遠處,是一家很普通的社區醫院。他所就診的科室,是該醫院的臨終關懷科。
晟曜事實上隻看過林友德兩眼。那也就是法庭宣判時掃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