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幾條馬路後,路上人多了,還能看到商場內散發出的強光。小店的燈箱招牌也十分顯眼,五光十色。
這座城市的夜晚並非那麼安靜,也並非那麼黑暗。
柳煜隻覺得自己被這些光芒晃花了眼,就像是噩夢中那樣,隻覺得頭暈目眩。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種窒息的感覺好像還殘留在身體裏。
手機鈴聲打破了柳煜的這種恍惚。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
柳煜心中一動,接了電話。
“您好。”他謹慎地開口,“請問您是……”
“你好、你好。你是小柳吧?我是於廣春的妻子。”對麵傳來殷勤的女聲,聲音有些輕,像是背著人,偷偷摸摸講話,“我們家老於經常提到你的。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還麻煩你送他回來。你們現在到哪兒了?要我來接嗎?”
柳煜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場噩夢的開頭——卷發的年輕婦人,還有她人高馬大的兒子。
他答道:“不用,車子已經到小區了。是十五號樓對吧?”
“對,你們從正門進來,右拐,裏麵第二排第三棟就是了。我現在下來。”
“真不用,我帶於哥上去就行了。”柳煜說著,一邊將路線轉述給了司機,一邊推了推身邊的於廣春,“於哥,我們到了。到家了,於哥。”
於廣春很快就醒了過來,含糊問道:“到家了?不喝了?”
“已經到家了。”柳煜答了一聲,又對手機說道,“嫂子,我先掛電話了。”
“哎,好的。”電話那頭傳來了輕手輕腳的開門聲,“我下來給你們開門。”
車子在十五號樓門口停下。柳煜付了車錢,也沒讓司機在這兒等自己。他拖著於廣春下了車。於廣春腳下踉蹌,不過還是被他拉著,到了門口。
防盜大鐵門的柵欄後,聲控燈亮了起來。
柳煜看到了匆匆走來的女人,卻因為隔著門,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隻初步判斷出對方的個子有些矮,大概一米六都不到。
這和噩夢中的於廣春妻子有些差距。
柳煜又一次恍惚了。
防盜門被推開,女人的模樣露了出來。
那是個留著一頭幹練短發的中年女人,和於廣春有三四分夫妻相,不施粉黛,露出眼角的皺紋,看著十分普通。
於廣春見到人,就叫了一聲“老婆”。
“哎!你怎麼喝成這樣子?麻煩人家小柳了。”於妻埋怨了兩句,又對柳煜笑笑,“小柳,上來坐。上來喝口水吧,休息一會兒。你帶著他一個醉鬼,辛苦了。”
於廣春還被柳煜扶著呢。他妻子想要接手,卻是有些架不住這麼個大男人。
柳煜也不敢就這樣鬆手走人,這時候顧不上和於妻客氣,幫著她一塊兒將於廣春扶上樓。
於廣春走平地的時候還挺穩健的,一爬樓,就徹底暴露了醉鬼的本性。
柳煜好不容易將人送進了臥室,扔在床上,出了一身的汗。
於妻招呼著柳煜在小餐廳裏坐下,指了桌上盛好的一碗水果羹,“小柳,你吃點東西,墊一墊,解解酒。這是晚上剛煮好的。給小孩當夜宵。老於說你也挺喜歡吃的。你一個人出來工作,家裏沒人做飯,老是在外頭吃……”
柳煜有些沉默。
他想起來,剛加班的那會兒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但隨著加班的時間越來越長,看起來永遠不會有正常的工作日,他對於廣春生出厭煩來,對這些慣常的小恩小惠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現在回憶起來,他過敏發作、皮膚瘙癢難忍的初期,於廣春還小心翼翼問過他,是不是妻子做的東西犯了他的忌口……之後,好像於廣春就沒再分他夜宵,好像也沒帶夜宵來了。
於妻閑聊兩句,又去照顧臥室裏醉倒的於廣春。
柳煜坐在廳裏,聽到她輕聲抱怨,卻還是耐心地給於廣春脫掉外套、鞋子,打了濕毛巾擦臉。於廣春好像清醒了一些,被她拉著坐起來,自己喝了點水。
客廳裏的電視機開著,但沒有開聲音。
柳煜移開視線後,就看到了電視裏正在播放的內容,正好是幾年前網上火爆過一陣的狗血愛情劇,男主角和他媽站在一起,男主角人高馬大,扮演他媽的女演員留了個長卷發,一副少婦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