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滿注意到魏雪在說“頂樓”兩個字的時候,婦人突然停止了啜泣,“有什麼區別嗎?”
魏雪搖搖頭,“在頂樓,病人不再是患者,”一字一頓說道,“而是客戶。”
張小滿仔細琢磨這兩個稱呼之間不同的含義,還是有些不大明白,“是高端患者的意思?”
魏雪聲音一下低了許多,“可以這麼說,但是也有特殊情況。”
張小滿打量著婦人的穿著打扮,不像是能付得起高昂醫藥費的樣子。那麼她的孩子應該就是魏雪說的“特殊情況”,正想要追問下去。
隻見魏雪低著頭離開,臨走時對張小滿說道,“小滿,今天的事非常感謝你,很多事不是想的那樣。你該問問她,為什麼她的孩子會出現在急救室,明明應該還在醫院接受治療的孩子卻在遊泳館出了事。我能說的就這麼多,我還有事,先走了。”
張小滿目送魏雪離開,回過頭想要和婦人再聊聊,沒想到婦人也一臉落寞地離開了。張小滿尷尬地笑了笑,也沒了繼續溜達的興致,轉身走回病房。路過隔壁三角眼房間的時候,從半開的門裏看見三角眼正支著身子拿床頭櫃上的水杯,由於左手插著輸液管,右手始終夠不到櫃子角落裏的水杯。
張小滿推開門,走到櫃子旁,將水杯遞到三角眼的手裏。三角眼抬頭看了一眼張小滿,甕聲甕氣說道,“謝了。”
“客氣啥,咱都是病號,就該同舟共濟。”張小滿嗬嗬笑道。
“你過幾天就能出院了,我可不知道還要在這破醫院待到什麼時候,真是花錢買罪受。”三角眼酸溜溜地說道。
“老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相信他們很快就能幫你找到合適的腎髒,我可聽說這家醫院在這方麵是業內最權威的。”張小滿趁熱打鐵跟三角眼攀著交情。
“什麼權威嘛,說的跟做的完全是兩個樣。吹呢,就天下無敵,做呢,就有心無力。”三角眼接過張小滿遞過來的吸管,放在水杯裏,輕輕吸了一口,臉色陰鬱道,“不就是我當時拒絕了去頂樓治療嗎?哼,一群勢利眼!”
張小滿輕輕“哦”了一聲,驚奇道:“聽說頂樓的病房可是社會高層人士才能住的啊?”
三角眼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什麼阿貓阿狗也都配得上社會高層人士幾個字?我就是不喜歡上麵住的那些人才下來的,他們肯定以為我是心疼一萬塊一天的房費,呸,沒見過世麵的東西。”
一萬塊一天?好家夥,果然是高端人群才能消費的地方,難怪都敬稱為“客戶”。張小滿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傻笑。
傻笑,是化解尷尬的利器,這是他在王九江身上學到的東西。
淩晨一點,張小滿從床上坐了起來,從床頭櫃子裏拿出一個口罩戴上。走出病房,輕輕地將門拉上,左右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走廊,朝著電梯方向走去。按下下行鍵,須臾電梯門在3樓緩緩打開。
張小滿走了進去,果然,電梯也沒有人使用。還是小心點好,按下1樓的按鍵。張小滿靠著電梯的鐵皮,低著頭沉思。電梯門再次打開,一樓到了,張小滿緩步走出去,在電梯門外按下上行按鍵。
再次進入電梯,看了一眼頂樓8層的按鍵,張小滿在6樓的按鍵上按下。電梯又一次停下,張小滿從電梯裏再次走出。很好,外麵的走廊同樣空無一人。張小滿走到走廊盡頭,邁步從6樓的消防通道向頂樓走去。
站在頂樓的消防通道門前,望了一眼裏麵空蕩蕩的走廊,張小滿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道玻璃門阻隔在眼前,旁邊的牆壁上安著一個小黑盒,需要指紋解鎖才能打開玻璃門。望正當張小滿想要返身回去的時候,一個小男孩突兀地出現在走廊盡頭。
懷裏抱著一個布娃娃,光著腳丫站在地上,不太明亮的燈光照映出慘白的小臉。小男孩死死地盯著玻璃門外的張小滿,笑嘻嘻地唱著兒歌,悠長的童聲在走廊回蕩: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