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令我流淚的詩
窗外下著雨,有點冷。
我坐火車,人不多,我在讀詩。好短的一首詩,初讀沒有任何感覺,以為在聽人閑扯白話,讀完最後一個字,無法抑製的,淚一下就躥出來了。
詩真的好短。
前天
我放學回家
鍋裏有一碗油鹽飯。
昨天
我放學回家
鍋裏沒有一碗油鹽飯。
今天
我放學回家
炒了一碗油鹽飯
放在媽媽的墳前。
把整首詩,慢慢的,捏緊,我淚眼朦朧的眼前,隻剩一個字:愛。我想我母親了。母親回中國一年多了,昨天跟她通電話,寬心的是,她好好的,連小恙也沒有——可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想說的是,文
字,簡簡單單的寥寥幾個文字,普通得仿佛擠不出任何油水,擺到一起
來,卻有著如此大的力量!
有所謂“一字值千金”,又有所謂“字字千斤”。眼前的詩,正是“一字值千金”和“字字千斤”。
親愛的雜糧
南瓜、土豆、紅薯去皮,煮熟。從鍋裏撈出來,趁這些家夥的熱勁還在,扔一塊,趕緊搗碎,搗成泥糊糊最好。
把泥糊糊狀的幾味雜糧放瓦煲裏。括號,我得說說這瓦煲。在悉尼眾多店鋪都尋不到它的芳蹤,好不易在一家華人藥店覓到。想不到在中國與菜蔬為伍的瓦煲,移居海外後鐵心加入治病救人煎熬藥草的大隊伍了。其實,藥煲和湯煲雖師出同門,同是陶泥燒製而成,長相卻略有差異。藥煲有個手柄,尖嘴小口。而湯煲大口朝天,“帽子”(蓋)上有小洞眼以便吞吐氣息。外國人也喝湯,但他們的湯不是煲的,是煮的。猛火強攻,轉眼湯水沸騰大功告成。湯之煲法,在洋人眼裏,是浪費時間浪費能源之舉。括回來,繼續往下說——把泥糊糊狀的雜糧放瓦煲,添水,放奶酪些許,洋蔥幾片,兩片蒜,再用大火攻關。湯水沸騰後,改用小火慢悠悠煨。千萬不要急,煨湯要有不畏地老天荒的熱戀精神。
兩三個小時過去,該檢查這道早已香氣繞梁久久不散的雜糧羹究竟是哪般芳容了。若煲內不是混沌世界,南瓜土豆紅薯洋蔥等均自立門戶,很清晰地從瞧出各自端倪,那麼革命還未成功,該羹湯還須繼續努力。如果裏頭已不辨東西南北,分不清楚具體合成物的乾坤八卦,隻看到略略透明,又帶淺黃色的湯水狀。恭喜你,此物成矣。
這道羹叫什麼大名,我不知道。當然是中國的創造發明,但我最初有幸親近,卻是在澳洲的退伍軍人俱樂部。該俱樂部是連鎖經營,在澳洲稍微大點子的市鎮都有其分號,裏麵管吃喝這一大攤子的,竟然多是中國人。這道用雜糧鼓搗出來的美味佳肴,自然是中國人的手藝。入鄉隨俗,咱中國人沒傻乎乎勞超大瓦煲的駕,而是沾現代科技的光,請電爐子出山。插上電,一口深井似的不鏽鋼鍋就源源不斷生產出香噴噴的雜糧羹來了。好像白皮膚隻會操流利英語的顧客們都喜歡這羹,我女兒更喜歡。
如果不是我女兒喜歡,我才懶得去請教人家如何煲這味雜糧羹湯呢。小時我想吃大白米飯都快想瘋了,餐餐吃雜糧,我都把雜糧吃厭了。現在我不仇視雜糧,甚至時不時吃點子雜糧,但絕非為了憶苦思甜,隻是為了身體健康。不少打著專家名號的人白紙黑字在書上宣傳健康之道,說五穀雜糧有益身心健康,要多吃。一些中國專家們勸人愛惜生命的勸告還是當回事為好。
隨便想想,好像我還沒讀過勸人多吃米飯多吃麵食的忠告,而餐館酒店,也沒見識過把米飯麵食標高價發售的鏡頭。倒是雜糧,包括當年身份最低賤的蕎麥窩窩頭,現如今都爬到大酒店的餐桌上去了,且價格遠勝幾雙襪子錢。這就叫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啊,貌不驚人的雜糧搖身一變身價陡增,風頭搶到人家大米米粉等千百年來一直主導人們日常生活的主糧前頭去了。
這個眼睜睜的事實再一次驗證了一個鐵打的真理:是金子遲早是要發光的。如果當年身份低賤的雜糧沒有任何的營養價值,專家再大喊大叫,大廚師們再手藝高強,還是會遭人冷落。
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