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便有這般妙處,盡管人聲喧鬧,市聲如沸,現實是逃避不了的粗糙與灰暗,可是隻要肯靜,能靜,便有一顆無上無下、無左無右,無遮無擋,自由飛翔的心。
靜不隻是一種愛好,更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朱自清有,“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王維也有,所謂“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蘇軾是一個活得熱鬧的人,可是,他卻格外的能靜:“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李叔同於靜中得見“華枝春滿,天心月圓”--一群人說鬧歌笑時所見之月,不過是一張枯紙,惟有靈魂從熱鬧中抽離,真正注在它的身上,它才能明亮如青痕劍光,剖開滌淨俗世的心髒。
這種能力,隻要你想,你亦可有,隻要我想,我亦可有,隻要我們能與靈魂長相廝守。而與靈魂長相廝守的人,又有誰能夠撥轉他那顆八風吹不動的心?
唐朝肅宗和代宗兩朝皇帝共同奉持過一位大禪師,就是南陽慧忠國師。一次法會上,唐肅宗向他請示了很多問題,禪師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天子生氣啦,說:“我是大唐的皇帝,你居然都不看我一眼?”
旁邊人嚇得麵如土色,覺得這個國師要倒大楣了,慧忠國師卻反問肅宗:“君王可曾看到虛空?”
皇帝看看虛靜渺遠的天空,說:“看到啦。”
“那麼請問聖上,虛空可曾對你眨過眼?”
肅宗無話可說。
慧忠並不想挑戰皇帝的權威,他隻不過是把自己的一顆心靜下來,整個人進入一種如同虛空一樣涵容萬物的狀態,就像一朵花,一根草,一粒砂,一片雲。他的心中沒有皇權,自然也就沒有挖空心思地猜測聖意和阿諛奉承。
心靜即是國土淨,所以,讓心靜下來吧,雖然寂寞,虛靜中卻有百花齊放,暗夜裏能聽見閑花飄落,碧日下可聆聽鴿哨聲聲,於無聲處有驚雷大作,人潮洶湧亦如夜靜春山空……此是生命的大佛性。
燈影禪心:門前樓下開了一叢花,朵特大,初初展瓣如酒盅盛滿蜜,開盛了宛似小孩筆下的蠟筆畫現裁下來,讓人初見,乍驚乍喜。這微小的喜悅是飽滿的桃李那甘甜的汁水。你看,生命不是擺脫不開的苦役,不是皮襖上生滿了大大小小的虱子,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豐美甜蜜,隻要你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