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舞風,天地一色。
火辣的熱浪,將一切都蒸騰出虛幻的紋路來,偶爾興起一柱黃沙,悠悠升空,又隨意散開,以此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一陣急促的人嘶馬鳴聲遠遠傳來,打破了沙漠的死寂,透過沙幕看去,隻見數百騎殺氣騰騰的勁裝騎士,卷起漫天翻滾的黃沙,如撲食惡龍般,凶殘地撕扯著十數騎狼狽奔逃的目標。
“都給老子加把勁,把他們逼進鬼域裏,就是大功一件啊!”
副將範大同高聲呼喝,興奮地撥拉著亂糟糟的大胡子。
驃騎早早就得了令,迫使目標進鬼域本就是既定任務,但範副將的喝令聲,依然讓驃騎們群情激昂,嗷嗷叫著散開隊形驅趕,隻要再翻過那片幾乎被風沙覆蓋的古城口,便算真正進入鬼域地界了。
盲目奔逃的十幾騎輕騎,直到看到古城的殘垣斷壁方才省悟過來,不得不恨恨地帶馬轉向,打算重新選擇一個方向突出重圍。
然而,為時已晚,大網已經收了口,除了鬼域方向,其他三麵,已被追兵圍的水泄不通。
這十幾騎輕騎的統領祁虎重重地喘了口粗氣,轉頭看向被綁在馬背上的少主,不顧混著血汙的汗水蟄眼,厲聲高呼:“羽衛,盡忠的時候到啦!”
滿身血汙的羽衛們一聲不吭,看似狼狽不堪,雙目卻冰冷堅定,殺氣凝重地將手中刀劍緊握,顯是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率眾圍堵過來的範大同,隻覺頭皮有些發麻,斜八字眉抖了又抖,內心惶惶地打量著十餘騎蓬頭垢麵,如惡鬼附體的羽衛。
他也是上過戰陣的人,太明白擁有這種氣勢的死士有多恐怖,真要死戰起來,這群瘋子弄不好就能拉著自己墊背,左右瞟了眼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手下,暗自後悔衝的太過靠前了。
“祁統領,實在對不住啊,兄弟也是奉命行事……”範大同內心慌亂,卻強作鎮定,果斷甩鍋轉移仇恨。
“廢話少說,來吧,看老子能拉多少人一起上路!”
祁虎橫眉冷對,打斷範大同沒營養的廢話,舉刀遙指,刀身上密密麻麻的崩口,竟有鮮紅的碎肉嵌在崩口裏麵,如擇人而噬的猛獸,看得人心驚不已。
範大同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帶著沙子的濃痰“咕咚”咽下,想吐出卻又擔心激怒祁虎,隻好強忍著惡心,苦著臉諂笑道:“祁統領,新王已得宗主國正式冊封……”
“狗屁?”祁虎怒瞪著雙目,一臉不可置信,“我們少主才是嫡出,他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庶子,怎麼可能得到冊封,狗屁,全是狗屁!”
“新王得宗主國正式冊封這麼大的事,南國上下人盡皆知,兄弟沒有騙你們的必要,你我相識一場,老弟我也不願做的太絕,不如這樣,你們橫穿鬼域去金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橫穿鬼域,還有生機之說?”
祁虎死死地盯著範大同,手上的殘刀緩緩高舉,隻要揮下,便是羽衛出擊的號令。
範大同見狀忙急聲道:“新王初登大寶,肅清朝綱乃大勢所趨,統領與我等死戰,勝負暫且不說,影衛們可就要到了,你是準備帶著小貴人一起死嗎?”
祁虎聞言,頓時猶豫起來,範大同總算說對了一件事,少主即便是死也應死的體麵,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亂兵之下屈辱死去。
範大同見狀忙趁熱打鐵地說道:“祁統領,這裏有些幹糧和水,算是兄弟的一點兒心意,說不定貴人自有天助呢?”
“糧水拿來,我們進鬼域!”祁虎一臉凝重地說道。
範大同等的就是這句話,急忙衝身後擺了擺手,立即便有一匹馱著幹糧和水袋的戰馬被牽了過去。
祁虎也不二話,帶著僅剩的羽衛,策馬越過古城的殘垣斷壁,轉眼沒入漫天黃沙之中。
未踏足鬼域,隻知其險,等真正進入祁虎等人才明白,僅高溫這一項,就足以成就其凶名了。
鬼域的熱,是那種將沙漠中的一切都納入煉丹爐內悶燒的那種悶熱。
一個時辰不到,便有三匹戰馬接連倒斃,戰馬數已不能滿足一人一騎的情況下,不得不全體下馬步行趕路,反正走到哪兒算哪兒,沒人奢望還能活下去。
走完這最後一程,就是他們最後的體麵了。
“把所有的水和食物集中放到少主的馬上,先給少主些水喝,還有他的馬也喂一點兒!”
祁虎的命令下的和緩低沉,顯得很平靜。
所有人都明白統領話裏的意思,從這刻起,所有的水都留給少主,其他人和馬匹要用生命為少主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