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劍閣前鋪有玉石台階八十一步,花花搭搭,爬滿青苔褐蘚,跨路有儀門牌坊一座,上書“仁心當懷”李家四字祖訓。前來一看熱鬧的各路人群黑壓壓一片聚攏在儀門石柱下,很是識相,竟無一人踏前穿過牌坊,倒不是說這撥人品德修養多麼高尚,怕擾了兩位劍宗的一較高下,就在此處靜等結果,實在是李言問早早放出話來,誰人踏過牌坊,定叫血濺當場!礙於一品劍仙能以意禦劍取人頭的仙技,便是借給個豹子膽也不敢輕易以身犯險,誰讓人頂脖子上的腦袋就那麼一個呢!
隻是臨著“仁心當懷”四字楷書,藥劍閣正上演著一場備受眷注的劍道雌雄對決,這明顯有違李氏先祖懷仁心修醫道濟蒼生的初衷主旨,兼劍術強身為輔的遺訓誡誨,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倫不類,甚至荒唐可譏,若是李思邈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自個後輩子孫這般大張旗鼓地背本趨末,喧賓奪主,隻怕是棺材板兒要蓋不住了。
等待總是無趣乏味的,這世上雖不乏無趣少味之人,但更不缺妙趣橫生的心,於是不多時,儀門底下便支起了遮雨蔽風的簡陋布篷,搖起了劈劈啪啪的竹筒骰盅,吆來喝去,居然有人挑來了幾壇子水酒,數掛熏肉,將原本祥靜古樸厚重的瀕湖西畔藥劍閣鬧騰得跟瓜菜市集一般喧囂吵雜。
鹹魚雜貨三教九流人群中,早有人認出了臉上結著霜寒,腰間吊著鐵劍的灰色破長衫李濟生,當下便有譏笑戲謔調侃道:
“李神醫,我家那圈的母豬光吃泔水不長膘呀,要不你給拱拱,沒準心情暢了,豬顏展了,這病也就好了!”
“李大夫,近來心浮氣躁,夜不能眠,可否讓尊夫人前來為在下一把心脈,待在下將這柱立香插入那香爐,火氣泄盡,百恙定可自消!”
“小李子,隔壁村的瘸子王二傻想找你切磋切磋劍術,爭一爭劍湖第一劍名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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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拾階而上的李家嫡長孫似乎有著很好的耐性,除了臉色難看之外,並未有其他異樣,人人皆知他與人說話唯唯諾諾,一退再退,無能羸弱透頂,於是嬉笑聲變得更加放蕩狂妄,直到步至跨路橫築的儀門牌坊下,直到有人斜裏竄出,攔了去路。
來人有三,左右一看便知是滿臉橫肉的練家子,中間一人肥頭大耳,油光滿麵,一臉富態,正上下掂著手裏一裹沉甸甸的錢袋子。
“聽聞李郎中近來收養了一名七八歲的啞女,瞧在李家麵上,本就值一百兩銀子,可我出五百兩買下她,反正你連養活自個都夠嗆,何必遭連他人呢,怎樣,並不是每個買家都有這般闊手筆哦!”
將錢袋隨便拋卻在地,喜好豢養童男幼女的錢大官人兩手插在胸前,抬起下巴,嘴角輕蔑勾笑,篤信眼前這窮酸根本無法拒絕自己這實在誘人的價碼。
瞧也不瞧塵泥上的銀兩,李濟生皺起眉毛,凝在清朗儒雅臉龐上的霜寒幾要結成了冰塊。也真切知曉隴州地麵上的的確確有這麼一撥殷富上流的有錢人,早已膩味,對妖嬈娉婷脂粉失了興致,專以褻玩孌童稚女為樂趣榮耀,還時不時拿出顯擺炫耀,甚至直接招待賓客,白的黑的瘦的胖的,圈養的數目品種要是多了更是值得在情投意合的同好跟前大吹而特吹一番,玩殘了玩廢了便往街邊牆角隨便一丟,運氣好的還能要要飯,多活上個三五年,反正對這群動輒女奴仆役過百上千的闊豪而言,丟個百兩銀子委實也就九牛一毛,屁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