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州的盤龍群山,老道士張雲舍正在一處極深的大峽穀,與一條赤紅大蛇纏鬥。他年近花甲,須發花白,容貌清瘦,神態溫和,身著一襲青色長袍,腳著素色布鞋,雖簡樸卻有一派仙風道骨。
他眼前的赤紅大蛇身長數丈,腰身大如桶,渾身赤紅鱗片,睜著又亮又紅的雙眼,頭皮聳起似角非角,嘴吐紅信,噴著血腥霧氣。
老道士聞著濃濃腥味,皺眉心想:這巨蛇劇毒無比,藏身在這深穀中,得天地滋養,不知吞食了多少飛禽野獸,經曆了多長久歲月,才長成這般巨大,其一身毒、血、膽乃至肉都是至寶,不僅可煉製劇毒,血肉食之還能增長功力,若被邪魔歪道尋得必大喜。
以他如今的修為,對這類毒物根本不屑一顧,原本也不想理會這大蛇,但方才見它在獵殺一窩狐狸,僅剩的一隻雪白幼狐在呼呼哀嚎。從顏色來看,僅剩的幼狐通體雪白,無一雜色,是極為罕見的白狐品種,別說在東州從未見過,就是自己平生所到之地也難得一見。
“白狐,王者仁智則至。這應該是祥兆。”老道士心想。
他環視四周,隻見地上荊棘雜草東倒西歪,上麵沾染著斑斑血跡和散落著許多白毛,顯然剛才爭鬥十分激烈。這大蛇絲毫無損,此刻趾高氣揚,宣示著自己是這片山穀的領主,它才是爭鬥的勝利者。它腹部隆起,應該吞食了不少狐狸。僅剩的小幼狐仍在嗷嗷慘叫,聲音回蕩在峽穀,甚是淒涼。
老道士實在是於心不忍,隻好出手相救。他並不靠近大蛇,而是從地上抓取一把散碎泥石,嗖嗖數發直擊蛇頭。大蛇吃痛,撇下小幼狐,吐著紅信,張開血盆大口,轉朝老道士撲咬過來。雖體大身長,但動作卻十分迅猛。
老道士是何等人物,絲毫不將大蛇的攻擊放在眼裏。隻見他身形一扭,身子往右側飄移數尺,避開了大蛇的攻擊及噴出的血腥霧氣。他知道這霧氣帶著劇毒,尋常飛禽鳥獸聞之則暈,因此遠遠保持距離。
大蛇又連續發起數次進攻,但每次撲咬均是不中,於是暫停攻擊,高昂著頭,吐著紅信等待時機。
而老道士則捏著手中的泥石,連發數顆打向大蛇七寸,百發百中。大蛇七寸吃痛,發狂似的朝老道士撲咬,動作比之前更快更狠。老道士施展輕功周遊,始終與大蛇保持數尺距離,手中石粒發射不停,均打在大蛇七寸。大蛇越來越吃痛,又無法攻擊到人,轉頭竄進灌木叢中逃跑了。
老道士誌不在殺生,也不追趕,任由它逃去。幼狐已不再驚慌,爬到他腳邊,用漆黑水潤的眼睛望著他,嗷嗷呼叫,似乎說話。看著它的可憐樣,老道士無奈搖搖頭,輕輕抓起它放進了寬大袖袍中,繼續趕路。
他輕功厲害,起縱騰躍,奔襲飛騰,半晌時間就從潮濕陰冷的深山峽穀中穿了出來,來到了群山山脈邊緣。此刻,他放緩腳步走在山道上,若有所思。
其時恰好人間四月天,春陽暖和,萬物複蘇,遠看層巒疊翠、鬱鬱蔥蔥,近處山花爛漫、吒紫嫣紅,鶯歌燕語、蜂飛蝶舞,空氣中彌漫著花香和春泥的味道。
老道士無心觀景。六天前,他供在神台上的“玄武神盤”突然掉下,銅龜肚中灑出三枚銅錢。他以周易之法解之,卦象顯示大吉,大利東南。加之他夜觀天象,望見東南一帶紫氣大盛,心想該方向不是有異象發生,就是有神物出世。於是簡單收拾,隻身一人往東南方向匆匆尋來。
他輕功超絕,一路疾趕,多日裏翻山越嶺,尋找了許多地方,仍未有所獲。
他今天所在的地方是東州最大的群山山脈,東西走向,群山連綿,尤其以東邊的幾座山頭最高,猶如龍首,後麵大大小小的山巒起起伏伏,猶如龍身,因此被稱為盤龍群山。
他在山中轉悠半天,除了遇見諸多凶禽猛獸,卻沒遇上任何一個人,更未遇到什麼神物。
山路雖坎坷,但老道士內功深厚,腳勁非常人可比,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盤龍群山即將走完,山脈邊緣逐漸有人煙氣息,偶爾可見修整過的山道、取割鬆脂裝置、砍柴遺下的斷枝斷丫等等。
還是以東南為向,他依山路小道走下山來。來到半山腰,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一棵大鬆樹下,一隻吊睛白額大虎匍匐著身體,蓄勢騰躍。
大鬆樹上,一根大紅綢吊著一個大竹籃,甚是耀眼。竹籃用輕紗全部縫紮嚴實,此刻正像蕩秋千一般搖擺,應該是被大虎跳躍碰到了。籃子裏,竟然傳出一個嬰兒清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