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如帶,上麵映著一條紅木板橋。
翠竹成陰,映著紫姹嫣紅的花樹。
花竹掩映之,隱約露出一角竹筒茅舍。
時方近午,雲淡風清。
這清調多麼富於詩情畫意。
一個村家裝束的少年,肩上負著一袋米,手提著一籃酒菜,健步如飛,跨過板橋奔向那間茅屋。
這少年雖是一身村俗打扮,但卻生得劍眉星目,俊逸超凡。
“爸!”
少年高叫一聲,推開了虛掩著的門扉。
“啊!”
“唰……”
酒菜米飯,散了一地。
草堂之,橫陳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死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少年麵如死灰,身形搖搖欲倒。
久久之後,才暴喊一聲:“爸爸!”撲到屍身之上,放聲痛哭起來,哭聲,使這充滿詩情畫意的仙居,蒙上了一層慘霧愁雲。
聲嘶了!
淚盡了!
眼角已滲出了血水。
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竟然慘遭橫死。
“誰是凶手?”
“誰……”
“我要報仇……”
少年歇斯底裏狂喊著,眼射出複仇的火花,恨毒在血管奔流,屍身上的血,把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倏地——
少年止住悲憤,目射奇光,一不稍瞬地注視著地上。
他父親右手放處,現出了幾個歪歪斜斜的字跡!
黑箱……易斌……
以下是一橫,手指還捺在那橫上,顯然他父親在未斷氣之前,拚聚殘餘力量,在地上留字,而僅寫了黑箱易斌完整的字,一口氣接不上來,死了。
黑箱,黑箱,是什麼?父親生前從未提起過……
少年喃喃地自語著,心念轉到了易斌兩個字。
易斌,易叔叔,“聖劍飛虹易斌”,未來的嶽丈,與父親是金蘭之交,難道殺死父親的凶手會是……
想到這裏,不山機憐憐地打了一個冷顫,全身一陣股栗。
黑箱?
易斌!
這豈非說明了殺人的凶手是“聖劍飛虹易斌”,而關鍵卻在那黑箱,但是黑箱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待見到了易斌,真相自然大白。
父仇不共戴天,他雖是自己未來的嶽丈,這仇豈能不報!
“易斌呀,易斌,我周靖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複仇的火焰,替代了錐心痛楚,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仇人,於是,他就在堂之內,埋葬了他的父親,悲聲祝禱道:“父親,靖兒替您報仇去了,安息吧!”
他含悲忍淚,拜別了父靈,背起他父親慣用的兵刃霸王鞭,反鎖上門,取道直撲“聖劍飛虹易斌”的居處“楓林渡”。
經過一日夜不息的奔馳,第二天晨早時分,周靖來到了楓林渡口。
楓林深處,一棟紅磚小屋在望。
周靖咬了咬牙,把霸王鞭掣在乎,向小屋撲去……
“易斌,納命來!”
那聲音充滿了怨毒,令人聽了為之下寒而栗。
聲方人室,眼前的景象使他愕然怔住。
廳椅碎桌裂,地上血跡斑斑,似乎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拚鬥,但卻不見半個人影。
周靖怔了片刻之後,再度厲聲喝道:“易斌,滾出來!”
就在此刻,身後突地傳來一個女的聲音道:“靖哥哥,你怎麼……”
周靖全身象觸了電似地一震,陡地回身,入門處,站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她,正是他的未婚妻易秀雲。
易秀雲以下的話,被周靖麵上所呈現的恐怖殺機止住了。
周靖麵對未婚妻易秀雲,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雙方駭然凝視片刻之後,易秀雲驚異地道:“靖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周靖猛一咬牙,恨恨地道:“報仇!”
“報仇!”
“不錯!”
易秀雲粉腮驟變,退了一個大步道:“報什麼仇?”
“殺父之仇!”
“什麼?周伯伯他……”
“死了,全身都是劍孔,你父親手段夠狠,心腸夠毒!”
易秀雲再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你說我爹爹是凶手!”
“他是的!”
“不可能!”
“為什麼?”
“他根本沒有離開過家!”
周靖冷笑了一聲道:“那是死人說了謊?”
易秀雲粉麵倏籠寒霜,激動無比地道:“靖哥哥,你……你是怎麼了?”
“我很正常,家父己死,他不會說謊,他在臨死前在地上留字指出了凶手,我隻要報仇!
報仇!”
說到最後一句,向空一揮霸王鞭,竟是聲淚俱下。
易秀雲大聲道:“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我爹爹寸步未離家門……”
周靖鐵青著麵孔道:“現在人呢?”
“他……他老人家……”
“怎麼樣?”
“昨晚我打魚歸來,屋就變成現在這樣,他……失蹤了,至今未歸!”
周靖再度掃了現場一眼,心念數轉,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我不是三歲小孩那麼容易受騙,他逃不了,也躲不了,無論上天入地,我周靖誓報此血仇。”
“住口!”
“哼!”
“周靖,你說,周伯伯留了什麼字?”
周靖想起父親倒臥血泊的慘狀,心裏又是一陣劇痛,星目怨毒之氣更濃,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黑一箱一易一斌!”
易秀雲駭怪無已地道:“黑箱?”
“不錯!”
“什麼黑箱?”
“那得問你父親”。
“等他老人家回來我會問明白這件事的。”
“他到底上哪兒去了?”
“告訴你他失了蹤,我……”
“哼,有這樣巧的事!”
“你以為我騙你?”
“可能!”
這句話可傷透了她的芳心,厲聲道:“周靖,你真正的目的何在?”
“報仇,血債血還!”
“衡情度理,這完全不可能,而我們的關係……”
周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易斌與父親是金蘭之交,自己與易秀雲己經訂了婚約,是未婚夫婦的關係,但轉念一想,這又算得什麼,人在利害衝突之下,何事不可為,當下一橫心道:“易秀雲,我們的婚約就此解除!”
易秀雲如雷擊,花容慘變,蹬蹬蹬連退數步,語不成聲地道:“你……你……你說……
什麼?”
“解除婚約!”
易秀雲發出了一陣淒厲而瘋狂的笑聲,久久,才道:“周靖,你不要忘了今天你加諸我的侮辱,好的,從此我們一刀兩斷,現在你與我滾!”
兩串淚珠,終於滾下她的粉須。
周靖也不由惻然,他本意並不希望如此,然而事無兩全之策,他不能不報父仇,自然不能娶仇人之女為妻,這不能不說是人生悲劇。
易秀雲再次厲聲喝道:“周靖,你與我滾!”
“可以,你說出你父親藏匿之所……”
“哼!藏匿!周靖,憑你在他老人家劍下走不出三招!”
周靖生性高傲,更何況此時恨滿胸膛,寒聲道“如果我不死在他劍下,他必亡身在我鞭下!”
“你走是不走?”
“不走!”
“嗆!”的一聲清嘯,寒芒耀眼,易秀雲己掣出了長劍。
這對未婚夫妻,在刹那之間,竟成了生死冤家。
周靖緊了緊手霸王鞭……
易秀雲凝注了周靖片刻,忽地發出一聲淒怨的歎息,還劍入鞘,掩麵急掠而去,眨眼之間,消失在楓林之。
周靖愕然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裏感到一種幻滅的悲哀。
一對通家之好,自幼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妻,就這樣地分開了!
是人為?
是命運?
終於,周靖的情緒重又被仇恨所控製,他進人房間逐一搜索,毫無端倪可尋,恨恨地又轉公出來……
驀然——
他日光觸及堂壁角的牆上幾個談談的字跡,走近一看,不由心頭巨震,一陣毛骨悚然,那字是以劍尖在倉促之間刻成,赫然是:“黑箱周物武君”個字。
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顯然又與“黑箱”有關,從字麵解釋,可能是黑箱係周家之物,但武君兩字又作何解說,是人名,還是……
這字看來是易斌所留,他號稱“聖劍飛虹”劍術造詣相當精深,如果在交手之間,在壁上刻字並非難事。
從現場判斷,確實是經過一番打鬥。
可是對方又是什麼樣的人物?
易斌留這幾個字的用意何在?
是故布疑陣,抑或是……
周靖滿頭玄霧,想不出其道理。
如果一切屬實,那問題仍然是在黑箱。
腦內靈光一現,他忽然想到會不會是易斌在殺害摯友取得黑箱之後,黑箱又被人所奪,而這出手的,必是什麼“武君”的人。
問題至此,變成了撲朔迷離,令人莫測。
如果易秀雲在此,也許能查出些線索,但她走了。
周靖對著那個謎樣的字呆呆地發愣。
隻有一點,他仍堅信易斌是殺父的凶手。
“易斌,你逃不了,我總有一天會把你碎屍萬殷……”
周靖恨毒至極地自語了一句,轉身……
突地——
一個冰冷但不失嬌脆的聲音道:“別動!”
周靖不由毛發俱豎,來人欺到身邊而不被自己發覺,那人的身手實屬駭人聽聞,一呆之後,道:“閣下何方高人?”
那冰冷而又嬌脆的聲音道:“這個你可以不必問,現在回答我的問話,記住不許回頭!”
周靖駭然道:“不許回頭?”
“嗯!”
“為什麼?”
“回頭必死!”
周靖聞言之下,不由怒氣橫生,冷笑了一聲道:“隻怕未必?”
“你想死的話無妨試試。”
冷哼聲,周靖身形電疾前飄五尺,掉轉身形,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麵前,是一個奇醜絕倫的黑衣女,粗眉細眼,塌身掀唇,發亂如草.那容貌,真要使人作三日之嘔。
黑衣醜女日陡射殺光,冷厲叱道:“你死定了。”
那聲音令人聽了不寒而栗。
周靖下意識地退了個大步。
黑衣醜女帶殺的目光有若閃電,直照在周靖的麵上,良久才冷聲厲叱地道:“霸王鞭周公鐸是你什麼人?”
周靖麵色一慘,咬牙道:“那是先父!”
“你為了黑箱而來?”
周靖這一驚非同小可,這黑衣醜女怎麼也知道“黑箱”,“黑箱”到底包含了什麼秘密?
心念未已,隻聽黑衣醜女沉聲一喝道
“有人來了!”
周靖又是一震,自己毫無所覺,而黑衣醜女竟然察知有人到來.隻這眨眼之間,黑衣醜女如幽靈鬼魅般地消失不見。
當下一按心神,飄身出了屋門。
眼前一花,四條人影,如枯般了無聲息地瀉落地麵。
周靖舉目一掃來人,幾乎失聲驚叫,來的赫然是四個麵無人色,身著孝袍的怪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僵屍來得恰當些。
四個僵屍怪人,落地之後,半言不發,僵直地站在當場。
周靖忍不住喝問道:“四位何方高人?”
四僵屍連目光都不會轉動一下,恍若未聞。
周靖不由寒氣大冒,再度喝道:“四位來意如何,若再裝聾作啞……”
一陣怪笑,震耳傳至。
周靖更加震駭莫名.想不到楓林渡會來了這麼多武林人,但不知……
怪笑聲落,聲己多了一個黑袍皂靴猙獰如鬼的老者。
黑袍老者雙目青光閃閃,望著周靖獰聲一笑道:“小!叫易斌出來見老夫!”
周靖心念一轉,道:“閣下又是為了‘黑箱’而來?”
“嘿嘿嘿,不錯!快叫易斌出來!”
“你自己不會叫?”
“小,你活得不耐煩了,竟敢頂撞老夫?”
周靖沒好氣地道:“你算什麼東西,大剌剌的指使別人?”
“黑風怪,聽說過沒有?”
“沒聽說過!”
黑風怪老臉一沉,越顯猙獰可怖,陰森森地道:“小,你人小膽可不小,嘿嘿,老夫讓你見識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著,向四僵屍怪人之一揮了揮手。那僵屍怪人隻一閃,便到了周靖身前,枯枝似的手爪,一抓而出,這一抓之勢,不但快逾電掣,而且奇奧絕倫。
周靖不由怦然心驚,劃身彈退八尺……
僵屍怪人枯瘦的鳥爪原式不變,如影隨形般抓至。
周靖在退身之際,一抖手霸王鞭,一招“遮天蔽日”,幻起一片鞭幕,把門戶封閉得縫隙不適。
怪人一變式,右手抓鞭,左掌斜裏劈出。
這一抓之勢,奇詭厲辣已為極致,周靖被迫得連連退步,毫無還手之力。
怪人一招得勢,怪招跟著出手。
周靖冷哼了一聲,搶鞭反擊,一口氣揮出了一十八鞭之多。
他父親“霸王鞭”周公鐸,名震天南,周靖自幼受其熏陶,己盡得真傳,隻是功力火候較差而已,這一展開反擊,其勢也相當驚人。
轉眼之間,雙方交換了十個照麵。
暴喝聲,周靖鞭勢再要,“風雲變色”,“孽龍倒海”,“旋乾轉坤”,霸王鞭三絕招以駭電奔雷之勢,罩身擊向了對方。
“砰!砰!砰!”
僵屍怪人連三鞭,身形連搖急擺,但,卻連哼都不哼一聲,出手如故。
周靖不由亡魂大冒,這霸王鞭三絕招是他所學最淩厲的三招,而且那三鞭即使是石頭也得被擊成碎片,僵屍怪人竟然夷然無損
但覺虎口一震,鞭捎己被對方抓住,另一隻手也同時被扣。
他這一急,確實非同小可。
“黑風怪”一聲怪笑,道:“放開他!”
那僵屍般的怪人一鬆手退回原地,與另三人站在一起。
周靖羞怒交進,恨恨地道:“黑風怪,記住這筆帳!”說著,手鞭朝背上一插,轉身便走……
“小,你還想走?”
暴喝聲,黑影一晃,“黑風怪”己橫攔身前。
周靖一咬牙道:“你準備怎麼樣?”
“小,你目前隻有兩條路可走!”
“哼,你講!”
“一條路,拜老夫為師!”
“你在做夢!”
“黑風怪”老臉一寒,猙聲道:“第二條路就是死!”
周靖連退三步,雙掌蓄勢,栗聲道:“黑風怪,你出手吧!”
“你真的想死?”
“恐怕你辦不到?”
“那你無妨試試看!”
看字尾音未落,手爪已電抓而出,周靖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右腕已被對方扣住,一道勁流,順腕而上,立時全身酸軟,真力盡散。
“黑風怪”掉頭向四個僵屍般的怪人道,“進屋一搜!”
四怪人聲息全無地向屋撲去。
“黑風怪”才回頭向周靖道:“小,你答應不答應做老夫的傳人?”
“辦不到!”
“砰!”一條人影,從門內飛瀉而出,栽倒在地,緊接著又是一條,兩條……先後四條飛栽地麵,赫然是撲向小屋門的四個僵屍。
僵屍怪人似乎不知痛楚,既不吭,也不哼,齊齊一躍而起,作勢……
“黑風怪”猙獰的麵孔一沉,一揮手道:“退開,看住他!”
語聲,鬆開了手,緩緩向屋門走去。
四僵屍怪人齊齊收勢,退開丈外,各占一個方位,看住了周靖。
周靖傲氣天生,明知難以脫出四怪人之手,但仍大踏步向外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