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空便飄起了雪花。
暮色四合,青山霧色嫋嫋,飛禽走獸歸巢回窩,準備等過了這場雪之後過去再出門覓食。
然而,雪中的大青山下,卻有兩個著深色道袍,頭著道髻,腳蹬黑步履,背上綁著長劍的道士,策馬而行,從青山前的村落邊奔行而過。
行至村口,兩道士勒馬提韁,其中一個年齡較小的道士說:“師兄,咱們在這裏夜宿一宿吧,等明日雪停了再回山門吧。”
年長道士點頭:“也罷!正好可以尋戶人家,吃點熱食暖暖身子,順便再找人問問,是否有山林精怪漸通人性,別出什麼妖物!”
“師兄說笑了,我大楚人才濟濟,練氣士數以千計,哪來這麼多妖怪?便是有,也早就被各路好漢順手除了吧。”
“你這小子,可別把這世間想地太平了!自靈機複蘇,世間妖祟四起為禍人間,那些練氣士還成立了什麼除妖盟,咱們五鬥米教雖不牽扯江湖恩怨,但也得為除妖大業出一份力!”年長道士捋了捋胡子,頭頭是道。
“聽說那除妖盟的盟主是女子,還是個美豔動人的尤物,年芳雙十修為已至半步指玄,好想看看她長啥模樣,不知比起咱們教中的薑師姐來如何。”年輕道人臉上露出一絲向往。
“呸!你敢拿薑師姐跟這種人來比?你也不想想,咱們五鬥米教可是有祖師傳承的正道,豈是除妖盟那種三教九流的尋常幫會可比的!什麼狗屁盟主,怎能及得上咱們薑師姐,再說了,那盟主之位……嘿嘿,還不知是怎麼得來的呢…….那勞什子盟主,說不準是夜夜笙歌。”
二人來到村中,找了家獵戶住下。
當兩位道士和村裏人問起是否有妖物之事時,不少村裏人都說,往年大青山中常有些野獸害人,但幾年前,村中搬來了一戶人家後,那些山中野獸從未露過麵。
兩人相視一眼,又向那知道詳情的獵戶打探那戶人家的事情。
“咱們村是來了位活菩薩咯!”說起那戶人家,獵戶頓時來了勁。
那戶人家隻有一老一小,老的是個瞎了眼的老婆子,人喚沐婆婆,小的是其孫女沐青青,是個啞巴;前些年楚越戰亂,二人自邊界逃難而來,也不知怎地,便在這大青山的深處的樺樹林裏頭紮了根。
也許是老天開眼,沐家在邊界劫難重重,來到大青山之後卻是好運連連。
剛來到大青山當日,便有一群當兵的好漢路過,憐沐家孤寡一瞎一啞,便在青山裏的樺樹林邊,就地取材,砍伐樺樹給她們蓋了間木屋;屋子蓋好還不到三天,縣裏又來了位大善人,言其祖宗葬於樺樹林邊上,委托二人平日多多打掃,又是送糧又是送貨。
白得了那麼多好處,村中人羨豔不已。那沐婆婆也是良善之人,二話不說拿起糧勻給村中民戶,平日裏有求必應,絕不吝嗇,在村中名聲頗佳。
“自打沐婆婆來了以後,咱們山裏的大蟲都不見了!俺娘說,沐婆子是上輩子行善積德!感動了老天!要俺說,沐婆子一定是菩薩轉世!”對此,獵戶言辭鑿鑿,“那天俺去山裏逮兔子,瞅見一隻猞猁,長那麼大,個頭都快到俺肚臍眼了!”
獵戶手舞足蹈,比劃出半人大小的一隻猞猁。
“你猜咋地。”賣了個關子又嚼了口餅子,獵戶才繼續道:“那麼大地一頭山貓,竟然叼了隻紅彤彤的果子送到沐家門口!這可不是菩薩麼!大山貓的鼻子好使,神仙味兒給聞出來咯,心甘情願地送瓜送果!”
兩位道士聞言,又相視了一眼,目露疑色。
待獵戶自顧自睡去,那年輕道士便道:“師兄,那沐老婆子不簡單,不會是高人轉世吧?”
道人師兄搖搖頭,道:“按理說不太可能,雖然天下道統混亂,但也沒聽說過有善於驅獸的前輩高人啊,有哪個前輩能驅使野獸到這種地步,除非是修道有成的化形大妖……”
“可是師兄,咱們西三國哪來什麼化形大妖啊,百年前南瞻有狐妖渡劫化人,不是已經被火仙一巴掌拍死了嗎?”
道士師兄點點頭,末了道:“趁現在的雪還不大,明日一早,咱們去那沐婆子家打探打探,摸摸底,若真是妖物,咱師兄弟倆人一人一劍把它給砍咯,也好為咱五鬥米教記一筆功德!”
年輕道士點點頭。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兩位道士用過早膳,便負劍入山,沿路打聽尋找那沐家。
天空朦朦,依然飄著點點雪花,青山已然覆著一層薄薄紗衣,各種天氣裏,唯有雪天最是寧靜,積雪疏鬆最為吸音,師兄二人一腳一腳地往山裏走著,感覺周遭安靜不已,萬籟俱寂,隻有腳下積雪吱嘎作響。
終於,樺樹林遙遙相望,隔著山腰,便能看到遠處有座孤零零的木屋,如青山中的一個腫瘤,突兀地懸在樺樹林之中,分外惹眼。
年輕道士不知是冷了還是怕了,抱了抱肩膀,道:“師兄,萬一真要是隻大妖,憑我二人敵不過如何是好?咱們倆這點修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呢!”
道人師兄鄙夷道:“你小子慫個屁,咱們帶了那麼多驅魔除妖的符籙是幹啥的?擦屁股的麼?這大青山距離咱們山門那麼近,有降妖祖師的威名在,什麼狗屁妖怪不知死活,敢來這裏撒野。再說了,若真是你我二人聯手都不敵,直接丟出符籙跑路就是了!”
“可是……”年輕道士猶豫了一會兒,“那老婆子就算是妖,還給村民們糧食,還替村民們擋災,也算是心善的好妖啊。”
“閉嘴!”道人師兄揚手給了他一耳光,正打在他腦袋上。
道人師兄瞪著他嗬斥道:“瞎說什麼胡話!什麼好妖壞妖,妖就是妖!哪有什麼心?又何來心善?那是異類!人人見而誅之!這些話可別亂說,要是傳到師尊耳中,非要把你關去崖中井麵壁不可!”
聽到“崖中井”三個字,年輕道士撓撓腦袋,嚇得脖子一縮,低頭不言。
崖中井是五鬥米教山門中的一處奇觀,孤峰懸立,內有近百丈的空間,人在其中,如井底之蛙,能望不能得出。
人是群居動物,最怕的就是孤獨!被關禁閉,失去與他人交流的機會,那是常人所無法忍受的,也唯有一些內心強大的人,才不會懼怕孤獨,反而與之作伴。
“崖中井”就是這樣一個關禁閉的地方,平日裏常用來關押一些罪孽深重之人,亦是門中道人犯了戒的麵壁之所。
道人師兄見他懼怕的模樣,語氣放輕了一些:“那些妖物的手段師兄也見識過不少,小恩小惠之舉,無非是拉攏人心的小手段罷了,誰知道安的什麼歹毒心腸,你年紀輕見識淺,可不能被其迷惑,誤入歧途!你待會若是害怕,就閉嘴別說話,有師兄照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