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國曆昌平。
都城臨沂,流霜橋,黃曆庚申日,百事不宜。
驛站的房間裏,百裏染一身滾雪緞邊的霜衣端坐在窗軒前,眺望遠處。她正等著宋祁,素白的手拂過小腹,頰邊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縱是已經成婚七年,宋祁也已封帝,百裏染在他麵前還是個嬌蠻的小姑娘,喜歡連名帶地喚他宋祁。
封後五年,除卻南征北伐的軍中生涯,她與宋祁真正呆在一起溫存的時光其實少之又少,如今她深愛的男人已經是萬人之上的大宋霸主,而她也即將初為人母。
許是宋祁得知這個消息太過開心,這才分開不過幾個時辰,便遣了梓園帶回話兒來,讓悄悄來驛站的流霜橋邊,他稍後便來尋她。
百裏染眼裏閃過幸福的光芒:流霜橋,是她愛上宋祁的地方。人生若隻如初見,她百裏染落的當是一見鍾情。
案上微煙繚繚,芬芳濃鬱,小二倒也厚道,在客人來之前還細心地點上了檀香。至檀香燃盡,宋祁的墨色的身影也如期而至。
“染兒。”
“咦,還專程換了衣裳?”百裏染抿嘴一笑,上下打量了宋祁一眼,起身便縮進宋祁的懷中,依賴地環住他的腰。宋祁上午在宮中還是一身絳紫,此刻卻是著了一身墨色長袍,長袍之上無任何花色點綴,隱隱帶著些肅殺之氣,與平日裏的他很是不同。
宋祁的身子微微僵住半刻,眸子裏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驚慌,轉而複又陷入了無邊的沉寂與黑暗,嗓音卻是出奇地溫柔:“染兒,你知曉我喜歡黑色。”
百裏染無端打了個寒戰,宋祁今日身體也是涼涼的,與往日溫暖的懷抱不同,想來是剛才一路掠來吹了風。她笑著抱緊了幾分:“知道知道,我的皇上。”
卻也正因為她一直的埋首,沒能注意到宋祁幽深如銀河的眼裏,全然的毫無情yu與冷然。
宋祁牽著百裏染的手踱步在橋上,楊花飄飛月上柳梢頭,宋祁銀河般的星眸在夜裏看的不甚真切。
“染兒,你可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宋祁問。
“當然記得,就是這裏啊。”百裏染甜蜜又羞澀地笑,“我從前還不相信世間有比我師父還好的男子,哪想一見宋祁你,就把自己陷進去了。”
“嗬嗬。”宋祁低笑了兩聲,像是出神,又像是自言自語:
“陷進去的可不止染兒一個自從遇上你,宋祁,就變得不再是宋祁了,他一貫的原則,一貫的脾氣,一貫的理智,好像什麼都被一個叫百裏染的女人偷走了。”
宋祁的情緒有些古怪,仿佛說的不是他自己一般,明明是情話,語氣卻並不溫柔,反而帶著些不甘。
“怎麼,不樂意?”百裏染回身勾住他的脖子,笑著挑眉。
“恩,不樂意。”宋祁低沉開口,竟是這個回答。
百裏染蹙了蹙眉,感覺宋祁神情愈發古怪,鬆開了些許,赧然嘟嘴:“流霜橋,龍舟會,橋上有公子,笛聲催露重。我可是循著你的笛聲上的橋,你不吹笛子,我怎會對了,你從不離身的骨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