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不是舞台,沒有聚光燈的閃耀,沒有萬眾矚目的目光,沒有了助威和呐喊,此時此刻,是柯蒂斯一個人的戰場,腎上腺素瘋狂飆升,他沒有恐懼,他必須打響武裝起義的第一槍,不論生死。
何紳無法感同身受,隻是驚駭於柯蒂斯的衝動,可眼看他就要成功了,所有人屏住呼吸,像久旱盼甘霖,迎接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柯蒂斯,扣動了扳機。
槍,沒響……
幾乎是在那瞬間,埃德加扭頭大吼一聲:“他們沒子彈了!他們——”
“危險!”
柯蒂斯未曾注意,矮個士兵的槍也扛到了肩頭,眼睛早已靠上瞄準鏡,當埃德加試圖煽動最大一次政變時,手上的扳機也及時扣動,擒賊先擒王,他要取柯蒂斯的人頭!
“哢噠——”
“砰——砰!砰!砰!”
子彈出膛的瞬間,震耳的槍聲在車廂裏爆響……
邱明推開了柯蒂斯,身後的何紳隻覺得,一陣疾風從臉頰劃過,擦出了深深的血痕。
邱明的身體開始後仰,傾斜,然後,直挺挺倒在何紳肩頭,喪失了最基本的控製力。
何紳試圖扶聞邱明,可他根本站不穩,身子晃了晃,緊接著——
一大股猩紅液體猛地噴到何紳臉上,像車輪濺起的泥水,像畫家的潑墨藝術,一大片一大片,零散著斑斑點點,從觀眾角度看,兩人的白衣上濺滿了鮮血,就像一副“野獸派”的繪畫。
何紳本能地閉上眼睛,嘴裏卻嚐到了鐵鏽的味道,睜開眼,邱明的身體已經徹底軟倒在地,像一灘濕滑的爛泥,何紳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沐浴在鮮血的洗禮中,當看到邱明的倒下,原本會感覺很懊喪,心裏應該想的是,草,遊戲輸了,就像遊戲中的隊友莫名其妙被打死了一樣,但,並沒有,並沒有這種感覺。
隻有一種感覺,恐懼,無邊的恐懼,彈幕的尖叫謾罵恐慌,何紳已經聽不到了,在扶住邱明的雙肩時,他的雙手已經被染得血紅,血液順著指尖不斷滴落,砸在邱明原本陽光帥氣的側臉上,仿佛落葉歸根……
在柯蒂斯扣動扳機的上一秒,邱明以為自己來不及了,子彈會擊碎他的顱骨,腦漿會像黏稠的漿糊一樣四散流淌,但幸好,槍沒響,當然,這個好消息是對於所有貧民而言,事實上,新的危險才剛剛出現。
當他撲向並推倒柯蒂斯時,也看到了那個準備舉槍射擊的矮個士兵,他本能地想抓住些什麼,或者作出躲避動作,但是,衝出陣列的四周空無一物,而且,在空中是無法變位的,大腦在那一瞬間陷於空白,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直播的高潮終於開始了,來自修改劇情後的遊戲,將他釘死在了十字架上。
邱明沒有恐懼,也來不及恐懼,隻是絕望地注視著矮個士兵端起槍支,眼睛靠上瞄準鏡,瞄準……躲不開了,來不及了,他隻剩下零點零幾秒鍾了,就像眨一下眼睛那麼快——
邱明揮舞的雙臂停止了掙紮,他忽然微微一笑,竟以某種輕蔑而崇高的姿態讓士兵射擊,然後,當他看清即將發射的槍口方向,努力把身子微微向左閃,想盡量避開心髒。
但是,就在對方扣動扳機的當兒,槍管也偶然朝這個方向偏了下——
扳機,先是扣動了一下,士兵有些莫名地吃驚,然後連續扣動了三下,邱明徹底絕望,對方手持全自動的HK416,竟然還采取單發和三連點射——
當第一顆子彈射入體內,濺射出第一滴血時,邱明身體一震,右胸有個地方一涼,好像被洞穿了一樣,隨後就是一陣火辣的灼燒感,然後是眼冒金星,頭暈耳鳴、眼皮發緊,彈幕的聲音他也聽不到了,但他聞到了烤肉和火藥的味道。
最後一個想法閃過腦際,他想警告何紳他們:“小心帕格!”
但因他剛才正跑著,即便子彈打破了機體的平衡,他還是習慣性地用嘴大口吸氣到肺裏,他感到右胸有個窟窿也吸進了氣,而且像隻破風箱似的發出一陣可怕的微響,同時,他的嗓子眼裏充滿了血,一張嘴,血就咕嚕咕嚕地流了出來,胸側也劇烈地疼痛起來,很快地越痛越厲害,簡直到了無法忍受和無法形容的程度。
緊接著,是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
“咻—咻—咻!”
剩下三發5.56毫米口徑的子彈準確命中邱明,他身子晃了晃,並沒有倒下。
士兵的槍法實在太差,沒有一槍能直接掀開他的頭蓋骨,兩發子彈分別擊中右肩和右臂,另一發子彈卻從邱明的左側頸動脈部位擦過去,糟糕的是,頸動脈被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