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婚”的話題最初是在柳婷和蘇子倫之間展開的。
那天,柳婷和熱戀的男友蘇子倫在客運站等大巴,彼此依偎著坐在長椅上,突然有聲音傳過來。倆人略略回頭,原來是一位老婦人坐在他們後麵聽收音機,音量剛好他們能聽到。這聲音打擾了這對戀人,倆人向其它地方看了看,似乎沒有比現在的位置更好的了,他們互看了一眼沒說話。戀人是心有靈犀的,他們一致選擇還在這裏,索性聽聽,換個方式打發時間。
收音機裏是一男一女在討論新婚姻法,女節目主持人在采訪男法律專家。專家引用一個案例,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嫁給了多金男,婚期不長,兩人分手,該女子分了男人一半財產,成了富婆。專家告誡要結婚的男女,按新婚姻法要分清婚前婚後個人和雙方財產,以免出現因婚姻被人搶占財產的問題。
“因婚姻被人搶占財產”,多繞嘴的話呀!柳婷聽到這兒,笑了。頭腦裏一個詞兒蹦出來----獵婚,對,是“獵婚”!用結婚的方式獲得大筆財產,不是獵婚是什麼!柳婷大學學的是市場營銷專業,習慣把一種現象抽象出主題詞或縮略語,她的靈感又來了。她還有些自鳴得意,於是說出來與戀人分享。蘇子倫也是學市場營銷專業的,比她還高一屆,聽了她的概括語,連連讚賞。對這呢!因婚姻被人搶占財產不叫獵婚叫什麼?太貼切了!太傳神了!
蘇子倫放心地對心愛的人說,作為一個屌絲,我就不怕被你獵婚!柳婷撒著嬌說,討厭啦,你以為我獵你呀!我獵的是你的心。說完,把頭靠在蘇子倫胸前心的位置,蘇子倫的那顆心怦怦的可勁兒地跳。
柳婷和蘇子倫在藍旗分開,各回各的家。柳婷到家後,遞給媽媽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蘇子倫像受閱的士兵,神情嚴肅,緊鎖的眉頭,閉合的嘴角,有些拘謹,等待著結果。唯有額上不經意飄下的一縷頭發,給照片增加了些動感。
“還挺俊呢。”柳婷媽拉著長音,在聲音的轉彎處恰當地點著頭。
柳婷知道,她家這地方,把英俊的男人稱為俊,像時下把漂亮女人稱為靚一樣。柳婷的表情流露出得意,我找的對象還能不俊?我這麼靚,男朋友當然要俊。
柳婷媽沒注意女兒的得意,把目光從照片上移開,有些不安地看了柳婷一眼問:
“他……哪兒的人?”
柳婷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但一經問起,回答得仍沒底氣,故意漫不經心地說:
“咱縣的,還是老鄉。”
“咱縣的?咱縣哪兒的?”柳婷媽問得緊迫了。
“東鄉。離咱家不遠。”
“東鄉?!”柳婷媽重複著這個地名,脖子梗直地後仰。柳婷感到她和母親的距離一下子拉大了。剛才母女倆湊在一起看照片,近得都能感到彼此的鼻息,熟悉又親切,那是一種隻有母女間才能感知的小氛圍,現在這個小氛圍被撕開一個口子,再不收住就要逸散掉。
柳婷媽的腦海裏已拐過了一個山壪。沿著山壪是一條小溪,與小溪並行的是一條山路,路旁一側是一溜的磚石屋舍,斜頂石瓦的房子用木板皮柵欄隔開。兩山的豁口處,是塊不規則的平地,開辟了農貿市場,大概每逢三六九就有集市。這個叫東鄉的地方她是去過的,想當年,她初中畢業不久,還有位遠親給她介紹過那裏的一個後生呢。她假裝走親戚,悄悄地混進集市的人群中,把那個後生相看了一回。無論對那個後生,還是那個東鄉,她都沒看上眼兒。
誰能想到啊,20多年後,自己的女兒,終於從山窩飛進了城裏上了大學的金鳳凰,又要回轉身子,飛進那個叫東鄉的山窩窩了。找東鄉的對象!莫非東鄉跟她們母女這麼有緣?!隻是這次有所不同,女兒上了一回大學,出產在東鄉的後生也俊了些。可這又有多大區別呢!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就為了這麼點兒長進?!
“他家是幹什麼的?”柳婷媽仍不死心,繼續追問。
“種地的。”柳婷回答得有氣無力。
“種地的?”
“對,好像還搞些小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