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誰能逃出白己的手掌 普羅旺斯畫中遊
犁航
離開奧朗日,朋友的路虎,帶著我們渴盼的心開始飛翔,飛向傳說中的普羅旺斯。這個神奇的休閑聖地,像一個深邃的黑洞,讓我們的眼光無處可逃。普羅旺斯似乎隱藏著神秘的幻像,主宰了我們的信仰。朝拜,是惟一的選擇!
奧朗日本是一座美麗的城市,但因了普羅旺斯,便顯得無足輕重。隨行的是幾位畫家,特別選擇了7月這個五彩繽紛的季節,走進色彩的集中營,圓我們絢爛的夢。
黑色的路虎在山間盤旋,奧朗日的橙黃在身後漸行漸遠,山體色彩在我們眼前慢慢由翠綠走向單一。突然,有位同伴驚叫起來,雪山,雪山!馮杜山石灰岩白得耀眼,遠望近觀都是白雪皚皚。大地上,目力所及都是白茫茫地一片。天空是晶瑩的碧藍,如暴雪初霽,點點涼意撲麵而來。在這片石灰岩的中心地帶,聳立著一座彩色的觀測塔,成為純白世界中的點綴:赭、綠、灰白、乳白……普羅旺斯的色彩,不願單一!
馮杜山漸漸遠去,綠色慢慢回到視野,施米雅那山區的薰衣草的氣息在暗香浮動。車窗外,綠色的邊緣,千頃紫色便鋪天蓋地地湧入眼簾,又向遠方漫無邊際地蔓延開去。薰衣草花開得正旺,花蕾已經由紫暈轉變成迷人的深紫,脈脈地羞澀著,讓人憐愛。嗅著淡淡的芳香,麵對這些內斂的紫色的小花,內心奔騰的潮水由騰挪跌宕變為波瀾不驚。站在紫色的海洋裏,回首過去,迷惘在此條分縷析,紊亂在此重建秩序,一切成為理性。
夜宿阿爾勒,一座年日照超過300天,號稱“法蘭西陽光之都”的小城。夕陽之下,阿爾勒一襲金色的夕陽!
第二天臨晨,穿過城市的車水馬龍,朋友引領著我們走進一所平凡的小院,進門,抬頭,一位目光深邃、胡子拉碴的“老人”,正在地思考著某個深邃的命題,拒絕與我們對視。圍在他右耳上的圍巾告訴我們,這位“老人”就是畫室的主人——蜚聲世界的畫家文森特·梵高。
阿爾勒的陽光和色彩,使梵高瘋狂,各種顏料在他的筆下縱情燃燒。《夜晚露天咖啡座》暈黃的燈光和紫藍的天空,讓我們震撼。《星夜》玄黃的月亮和星星,旋轉著紫藍色的躁動,人的靈魂會被不由自主地席卷到另一個世界……杏黃色的《阿爾的吊橋》,血紅色的《夜間室內咖啡座》讓人心神搖旌。備受人們青睞的《花瓶中的十四朵向日葵》流露出的檸檬黃、橘黃、土黃……每一朵向日葵都是耀眼的太陽,天堂的門在此打開,頭頂升起無數個太陽,在世界上每一個角落裏競相盛開……
離開梵高的畫室,去郊外看塵世中的向日葵。這些“旋轉的太陽”,是梵高筆下的精靈,賦予了梵高藝術的靈魂。阿爾勒的向日葵,因梵高的寵愛而獲得永生!數百畝向日葵田園,在這個旭日初升的清晨瘋狂地怒放。在這個金燦燦的世界裏,我突然理解了梵高的瘋狂。當血液沸騰起來,難以遏製,瘋狂便成為一種宿命。向日葵使梵高瘋狂,而梵高的向日葵則令世界瘋狂。
中午,抵達艾克斯。米拉波大道優雅的綠蔭和光影構成一幅立體感很強的畫卷,聞名世界的噴泉影印出道道彩虹,光色影奇幻交織,讓人恍惚置身天堂。
體內還殘留著光與影的夢幻,我們對地中海沿岸的數百公裏的“藍色海岸”、“銀白海岸”和“朱紅海岸”便少了應有的驚詫。黃昏十分,抵達馬賽。天色漸漸暗下來,蔚藍的天空銜接著蔚藍色的海水,把港口的船帆也塗成蔚藍。所有的喧囂都遠去了,天地間一片空靈!
陽光的偏愛,色彩的凝聚,使普羅旺斯造就了一批因色彩而成就斐然藝術大師。梵高和高更都是西方油畫後印象派的代表人物,尚塞則被稱為西方現代繪畫之父。
我一直以為普羅旺斯的絢麗是上帝在休假日濃墨重彩的結果:馮杜山的雪白,施米雅那山區的藍紫,阿爾勒的金黃,米拉波大道的翠綠馬賽的湛藍……上帝成就了普羅旺斯,成就了她的絢爛多彩和萬種風情。
【《人民日報·國際副刊》2010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