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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任務的時限隻有12個小時, 也就是說她能留在這裏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正在氣頭上的小麵癱, 把正版製造出來的誤會給解開。
也不知道琴男琴女有沒有想辦法幫自己拖住那孩子,萬一沒有……唉, 總而言之,還是先回永幽殿看看, 其他的就再說吧。
打定主意後,玄清立即動身。正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辛苦的爬了幾千階石階後,她終於在永幽殿的結界外, 看見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細碎的陽光在青石地磚上投射出斑駁的陰影, 微風吹過了亭亭如蓋的三珠樹, 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宛如仙樂奏鳴, 令人不覺放緩了腳步。
蒼衍背對著她而立,身若修竹挺拔,雪白出塵的裝束亦是一絲不苟。墨色的長發有一半被束進了白玉冠裏,一半在光影中如絹般垂至腰際。
大抵是聽到了動靜,他慢慢轉過頭來,先是英氣的眉, 高挺的鼻子, 再是一雙細長妍麗的眼睛。玄清心頭一緊,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卻聽到他淡淡地喚道:“師尊。”
清冷的嗓音, 平淡的口吻,好像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還是魔界之行前那樣的相處模式。
玄清有點兒糊塗了,因為憑她對小麵癱的了解,驕傲如他,在聽了正版對他說的那些狠話之後,絕逼不會表現得像現在這麼心平氣和好嗎!辭學回家都算輕的,把她永久性的拉黑才算正常。
畢竟這已經不是當不當替身、玩沒玩弄感情的事兒了,正版那貨從頭到尾都隻是為了利用他,甚至還想要殺了他為自個兒老情人祭天,這真相換誰都不能忍啊!
沒當場反水給她一劍就已經是顧念舊情了,哪裏還可能會是現在這樣若無其事的態度?
太反常了有木有!
不過即使心裏奇怪,表麵上玄清還是維持了一如既往的淡定。聞言,隻是走到他身前站定,微微頷首,沉聲問道:“你不走了?”
蒼衍垂眸看她,鴉羽似的長睫似遮還遮的撩撥著兩抹如墨深沉的眸光,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玄清不由舒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他的態度因何轉變,但是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便組織語言誠懇道:“那日之事,本尊有話要說。虛夜神君乃是本尊的至交好友,萬萬年前仙魔大戰,他為救本尊身隕神滅,本尊對他……”
蒼衍淡淡地出聲打斷道:“弟子知道。”
於是“並無男女之情”六個字就噎在了玄清的喉嚨裏,她頓了頓,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如果不是僥幸覆了一塊黑紗在臉上,她眼中的驚疑說不定就要溢出來了。
等等,話說這孩子到底知道了啥?
為毛她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那句話後,蒼衍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劃過了她的臉,然後在那塊覆眼的黑紗處停住,過了幾秒,才斂起目光,重新開口道:“師尊今日若是無事,不如同弟子一道出去走走?”
玄清愣了一下,第一次有種節奏不在自己掌控中的趕腳,不過本著靜觀其變的態度,還是點頭應允道:“……好。”
然後她就被突然化出了真身的某人帶到了桑華山。
#論被迫騎龍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
安全著陸後,兩人就在一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樹林裏一前一後走著。然而,看著周圍清幽逼仄的環境,玄清忽然感覺有點兒眼熟,直到看見了那個掩藏在重重仙藤綠蔓之下的石洞,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不是……桑華山的禁閉室嗎?
他為什麼會帶自己來這兒?
在她發呆的時候,蒼衍已經熟練地解開了洞門禁製。他轉過頭來,眸中還殘留著化龍時留下的點點燦金,看似無意地問道:“師尊可還記得此地?”
玄清回過神來,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回道:“當然記得。”
說著,沒等他回答,又在自己的身前比劃了一下,忍俊不禁道:“那個時候,你大概隻有這麼高吧,說要幫本尊找一個歇腳的地方,結果卻來了這裏。”
然而誰又能想到,主角和反派那橫跨千年的羈絆,也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看著並肩而立時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清俊少年,玄清有些感慨,原來轉眼間,當年那個整天傲嬌地戴著帽子,就連吃飯也不肯露臉的小屁孩,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三千年真的不過彈指。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小龍君,你餓嗎?”
蒼衍怔了怔,卻在抬眸時捕捉到了那人唇邊一閃而過的笑意,於是終年料峭的眉眼仿佛凝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便點了點頭。
半晌,兩碗看上去清湯寡水,實則色香味集體出走,和當年相比並沒有多少長進的掛麵就被端上了桌。
咳……雖然賣相不佳,不過應該還挺好吃的吧。
玄清以手支頤,熱切的目光被黑紗擋了大半,但還是有一些落到了對麵那人的身上。她遞上玉箸,輕笑道:“小龍君,你不嚐嚐味道嗎?本尊記得……”
你那個時候很喜歡。
修長的手指條件反射地接過了那雙筷子,蒼衍眨了眨眼,似乎還沒從那人在灶台前洗手作羹湯的畫麵中緩過神來,看上去有些恍惚,過了許久才開始動筷。
見他吃的這麼香,玄清盡管不餓,但也被勾起了饞蟲,忽然想嚐嚐看自己的手藝了,可是剛就著麵湯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好鹹!
不僅如此,有幾根麵條明顯沒有煮熟,咬起來硬邦邦的,簡直就是一碗失敗的麵,成功的黑暗料理啊!
可是,小麵癱居然能夠麵不改色地把它吃完,現在想來,其實根本不是因為覺得好吃吧。
隻是因為……這是她做的。
意識到這點後,玄清的喉嚨頓時一陣發澀,魔化的赤瞳不知為何開始隱隱作痛,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努力揚起嘴角,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伸手按住蒼衍執筷的手,笑道:“別……別吃了,飽食傷身。對了,你今日怎麼想到要帶本尊來這兒?”
蒼衍點了點頭,難得順從地放下了筷子,墨色深沉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偏執而清冷,壓低嗓音道:“我想知道,師尊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想要知道她為何總是變化無常、忽遠忽近,想要知道她的心意,想要知道……自己在她的心裏,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所有人都告訴他,師尊待他與旁人不同。可是那麼多次前後矛盾的對待,那麼多副喜怒無常的麵孔,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