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到了。
法場之上,差役看看立在地上的竿子,日光的影子已與竿子和太陽成為三點一線。差役向坐在棚子下的李孝壽道:“李大人,時辰已到。”李孝壽拿了一根令牌,往地上一扔,道:“行刑。”
兩邊的百姓一陣起哄,紛紛叫嚷:“放了婆婆母子,放了婆婆母子。”
李孝壽就手一擺,差役們呼啦一下排成兩列,將法樁上的婆婆母子圍了起來。差役拉著長聲喊:“時辰已到,行刑。”刀斧手緩緩地舉起了刀。就在這時,隻聽有人高喊:“刀下留人。”
隨著話聲,一匹快馬淩空從圍觀的民眾頭上躍了進來,馬上坐著兩人,正是霍雨佳和靜雲。霍雨佳跳下馬來,上前向李孝壽行禮。李孝壽淡淡地說:“霍捕頭,你想幹什麼?救人?你有萬歲的聖旨嗎?”霍雨佳一指馬上的靜雲道:“李大人,此人便是別院中的女子,野獸事件的主要人物,就讓她跟你說吧。”
李孝壽心道,好啊,你霍雨佳知道自己身價低微,搬出皇上的人來,那好,本府倒是聽提聽她想幹什麼?
霍雨佳將靜雲扶了下來。靜雲低聲問:“霍大哥,我怎麼說呢?”霍雨佳道:“你隨便吧,總之不要讓李大人殺了那對母子就可。”
這時,周圍的民眾已經認出靜雲來,紛紛議論,道:“她就是驅使野獸的女魔頭,她來幹什麼,難道嫌殺了婆婆母子不夠,還要出什麼更惡毒的法子嗎?”李孝壽向靜雲抱抱拳,道:“姑娘,您到這裏來有什麼指教嗎?”靜雲上前幾步,一指婆婆母子,道:“李大人,我想保這兩個人。”
那法樁上的婆婆母子對視一眼,都是一愣,想不到她會保自己。
李孝壽道:“姑娘,這對母子差點傷了你,目無王法,按大宋的律法,是應該處斬的。”
“靜雲不管什麼王法不王法,隻請李大人不要殺了他們。”
“姑娘是本案的當事人,按理,有你求情,本府應該重新考慮這件案子,不過,這件事是皇上親自過問的,如果本府不按律處置,怕是皇上那裏無法交代。”
“你就說是靜雲的意思吧。”
“姑娘,也不是本府不給你麵子,但憑您一句話,本府還真難辦,這樣吧,本府可以暫緩行刑,請姑娘去請一道聖旨來,如果皇上下旨,本府自然馬上放人。”
靜雲看看霍雨佳,霍雨佳點點頭,知道這件事也隻能請示皇上了。
再說李師師,她見徽宗突來,而周邦彥又在床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徽宗懶懶地靠在椅子上,道:“師師姑娘,小生今日有些精神乏力。”
李師師道:“趙爺要不要喝一碗薑湯,奴家去煮來。”
徽宗忙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腕,笑道:“不必了,在下怎舍得你離開片刻呢。”
李師師雙頰含暈,低聲道:“多謝趙爺垂愛。”
徽宗順勢將她拉到懷裏,在其皓白的頸項間輕輕一吻,輕聲道:“在下見過的女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沒有一人可與姑娘相比。”
“是麼?”
“是啊,姑娘天生麗質,不染凡塵,卻為何淪落在青樓呢?”
“說起來,是奴家命苦,奴家自小便失去了母親,後來父親又被誤關進牢房,無奈之下,奴家四處漂泊,乞討為生,是李姥姥收留了奴家,才得已長大成人。”
“唉。”徽宗輕輕一歎,深為李師師的身世而同情。
天底下,似乎沒有一個女子是心願呆在青樓的,大多是受身世或生活逼迫,無奈的選擇。李師師也有自己的暢想,有對生活美好的憧憬。她想起自己如花的年齡,卻要終日供一些男人享樂,不由得珠淚串流。
徽宗握著她的手說:“好了,別想那些不快的事了。”
李師師點點頭,從徽宗懷裏站起來,坐在古箏前,道:“趙爺,您上次寫的那首《小重山》太好了,待奴家為您彈唱。”
說著,李師師玉臂舒展,纖指輕挑,邊彈邊唱了起來。但聞鶯歌燕語,悅耳回聲,詞意正是《小重山》。
徽宗與周邦彥有所不同。周邦彥與李師師相好,主在藝,次在色。而徽宗貪戀李師師主在色,而次在藝。因此,盡管李師師歌聲迷人,徽宗還是沒有耐心將整首曲子聽完,當李師師才唱到“行歌花滿路,月隨人”時,徽宗已經將其抱在懷中,向臥衾之上走去。李師師今日心情與上次不同,周邦彥還在床下呢,因此,她心中慌張,說道:“趙爺,且聽奴家唱完如何?”徽宗已經埋首於其胸間,笑道:“自上次後在下無時不想著與姑娘行樂之事,且等快活了後,再聽不遲。”
李師師見徽宗猴急,已經開始為自己寬衣,情急間喊道:“萬歲。”
徽宗大驚,慌忙正身而起,彈正衣冠,問道:“你……你已經知道是朕?”
李師師跪倒叩頭,說:“請萬歲爺恕奴家沒有說明,那日萬歲離去後,有朋友看到了您的筆跡,奴家才知道是您駕臨。”
徽宗畢竟是九五至尊的身份,被李師師道破之後,也覺臉上沒有麵子。堂堂一朝天子,居然到青樓來嫖妓,若傳嚷出去,怕是影響不好。
李師師偷眼觀瞧,知道徽宗已有些忐忑不安,於是說:“萬歲爺而真命天子,請以保重龍體為重,若的確喜歡奴家,可在風寒康健後再來……”
徽宗染了風寒後有些力不從心,於是在李師師的勸辭下,悻悻而去。
徽宗剛走,周邦彥就從床下爬了出來,揉著腰道:“嚇死老夫了。”
李師師見他在床下大氣不敢喘,一張白臉憋得通紅,不由一陣好笑。
徽宗離了鎮安坊,與高俅、楊戩走出金線巷後,突然停了下來,站在巷口發呆。高俅見徽宗一臉的落寞,便問:“萬歲爺,您風寒未愈,可不能在風口處駐留啊。”
徽宗被兩人拉著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突然搖搖頭,道:“你們可知朕的苦惱?”高、楊兩人均搖搖頭。徽宗歎道:“如果朕是一般百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人間快樂了。”高俅忙道:“萬歲,您是指和李師師的事吧?”徽宗點頭道:“朕每次出宮都大費周折,日間事務更是困擾不清,內心中的鬱悶你們是不能體諒的。”
高俅朝遠處的宮殿看一眼,又看看金線巷,低聲道:“萬歲爺,臣有一計,可解脫您諸多煩惱。”徽宗道:“什麼計策,快快說來。”高俅俯耳道:“此處離宮殿並不算遠,萬歲可以下令修一條直通的密道,這樣,不就可以隨時出入,而不為人知了嗎?”徽宗一聽,此計甚好,於是對高俅道:“此事由卿全權負責,要盡快打通從宮殿直通鎮安坊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