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收上來了,由於比永泰號的價錢高了一分,所以,不到半個月,德興號就收到了八十萬兩銀子的稻米。這天早上,夥計送來一份請柬說:“這是永泰號東家陸大有的夥計送來的。說是明天上午他們東家在全牛莊最大的酒樓會賓樓擺下酒席,宴請全城的商界名流。”鄒祥路心下一愣,他接過夥計遞過來的請柬一看,上麵寫的和夥計剛才所說的一模一樣。不知為什麼,鄒祥路心裏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這小子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第二天一早,鄒祥路剛想去會賓樓,手下大掌櫃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說:“東家,不好了,日本榮昌株式會社在咱們這兒收購稻米的消息是假的啊!這是永泰號給我們設下的一個圈套啊!東家,我們上當了。”鄒祥路隻覺腦袋嗡地一下,當時就昏厥在地。大掌櫃一陣喊叫,這才漸漸蘇醒過來。鄒祥路醒過來後拍著大腿就哭開了。八十萬兩白銀,這可是他鄒祥路經營大半生的全部積蓄呀!他本來想將陸家徹底扳倒成為牛莊第一商家,沒想到自己卻中了人家的設下的圈套裏!數月前眾股東向陸家索要股銀的情景即將在他身上重演一遍。想到這兒,鄒祥路的冷汗就下來了。如果還不上股銀,股東們還不得將他吃了?
這一天,前來吵著要股本的股東們剛剛散去,夥計前來稟報,有一個不肯報上名姓的人前來求見。鄒祥路吩咐有請。少頃,一個穿著體麵的中年人在幾個隨從的護衛下走了進來。那人進門一抱拳:“鄒東家,還認得我嗎?奉天一別,轉眼,二十年矣。”鄒祥路覺得這個人似乎在哪兒見過,可就是想不起這個人究竟是誰,於是趕忙回禮:“這位兄台是……”來人哈哈一笑說:“鄒東家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鄭同河啊!”
鄒祥路這才恍然大悟。當年,他們家曾在奉天太原街開了一家酒樓,有一天,酒樓為了裝飾門麵,特意請了擅長繪畫的鄭同河畫了幾幅字畫。當時講好是畫銀十兩,可還沒想到年輕人畫還沒畫,就提出先將畫銀支出五兩,說是給老母看病。鄒祥路不同意,說是隻能將畫畫完了才能將帳結了。任憑鄭同河苦苦哀求都無濟於事,鄭同河見鄒祥路不答應,就說:“既然鄒東家這麼信不過我,那我也就不能為貴酒樓畫畫了。老母病重,我得借銀去為老母抓藥。”就在鄭同河轉身離去的時候,鄒祥路當時沒好氣地說:“我打心眼裏就瞧不起你們這些舞文弄墨的讀書人,滿腦子酸腐之氣。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憑什麼先將銀子支給你?”鄭同河止住腳步回過頭來說:“鄒東家,你可以不支銀給我,可你完全可以不將話說得這麼難聽。讀書人怎麼了?讀書人就低人一等嗎?你現在腰纏萬貫,可是你就敢保證你這輩子都這樣嗎?憑你鄒東家這點小事就能看出你是個肚量狹隘的人,根本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沒想到鄭同河居然找上門來。從氣質和排場上看,鄭同河絕非當年那個窮困潦倒的窮書生了。他此次來,會不會是專程來羞辱他一番以報當年支銀不遂之怨呢?鄒祥路臉兒一熱:“原來是鄭老弟,不知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鄭同河說:“我早就聽說鄒東家現在處境窘迫,所以,特來幫鄒東家一把以解燃眉之急。我想借貸鄒東家五萬兩銀子,不知鄒東家意下如何?五萬銀子雖不多,卻足以使你應付幾位股東的股本。到時候,你的買賣說不定就能起死回生!”
鄒祥路怎麼也沒想到昔日因為五兩銀子被他戲謔的年輕人竟然能如此大度來幫自己,感激地說:“鄭老弟,老朽在此先謝過了,五萬銀子,對我鄒家來說,這可是雪中送炭哪!”可他還是對鄭同河如此出手有種懷疑惑,就問他現在何處發財,鄭同河微微一笑說:“鄒東家可聽說過寧遠(現興城)瑞福祥?”
鄒祥路當時就是一愣。寧遠瑞福祥在關內外可是數得著的商號,鄒祥路豈能不知?當鄭同河輕描淡寫地說瑞福祥是他的買賣時,鄒祥路驚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出手如此闊綽。原來,鄭同河竟是瑞福祥的東家!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當年的一個窮書生怎麼一下子成了名震大江南北的大商號瑞福祥的東家了呢?鄭同河見鄒祥路麵露疑惑,說出了他的發跡史。
那一年,鄭同河發送了家母後經一個朋友的介紹離開家鄉到寧遠謀生,因為他會下棋,有一回他在一個橋邊看見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人下棋,老者棋道高超,中年人的棋已到絕路。在一旁觀看的鄭同河隻輕輕給中年人動了一個棋子,中年人全棋皆活。結果,老者大敗,非要拉著他下盤棋不可。鄭同河贏了就走了。鄭同河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一個小夥子來找他,說他們東家想和他交個朋友。鄭同河稀裏糊塗地就跟著小夥子去了。結果,對方竟是那個被他贏了棋的老者。老者說,隻要鄭同河能陪他下棋,他給他開工錢。這可真是天下掉下來的好事兒。鄭同河就答應了。後來,老者就讓鄭同河跟他做買賣。跟著老者,鄭同河學到了不少本領。經過幾年的磨練,老者竟讓鄭同河做了管事先生。老者就是瑞福祥的老東家沙仁昌。沙仁昌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見鄭同河為人忠厚,不貪不占,就將女兒嫁給了他。沙仁昌死後,就將瑞福祥傳給了鄭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