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得又收回來,沒有呼吸,沒有熱氣……什麼都沒有……不不不,不會的!
我推了推她的身子,聲音顫抖地喚:“夏越……夏越……你醒醒……”
她的身子有某種不正常的僵硬。
天好像突然被塌了,砸在我的腦袋上,腦袋裏嗡嗡作響,耳膜被吵得疼,我渾身都疼,我幾乎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幾秒鍾還是十秒鍾,我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說是哭,不如說是吼,好像把聲音從嗓子眼裏吐出來一樣。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像錘子一樣,一下一下敲打著我的神經,夏越死了,她死了,她就死在我的身邊……
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我的眼睛完全看不清那人,恍惚間聞見了熟悉的煙草氣息靠近了我,他溫熱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臂,他的臉晃在我的麵前,似乎在著急地說著什麼,可是我一句也聽不清,隨即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他的胸膛滾燙,與夏越的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對,夏越,我應該給她叫救護車,我應該送她去醫院,醫生可以救活她的……
我掙脫那人的懷抱,慌裏慌張地去床頭找手機,手機也是模糊的,我抓過被子用力地擦擦眼睛,好了,眼睛亮了,可以看清楚上麵的號碼了,我撥下了120,報了地址……
當我掛斷電話,才發現床邊蹲著一個人,他正在試探著夏越的鼻息以及大動脈,試完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白牧野……”我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是他,他昨晚又來了,來了就沒走,他在我一牆之隔睡了一夜,不過這不是重點,我瞪大眼睛望著他,滿懷期待地問,“白牧野,夏越……夏越她沒事吧?”
他身手了得,對人的身體比我了解,然而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卻不說話。
我急了,擠出一個笑容問:“白牧野,你快告訴我,夏越她沒事,她隻是睡著了,對不對?”
他繞過床走到我的身邊,坐下來,看著我,認真而悲痛地搖頭,宣布了一個殘忍的真相:“她已經死了。”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我怒視著他,恨恨地罵他,“你騙我!你一定是怪我不理你,所以才騙我的!是不是?你就是個大騙子!夏越她怎麼可能死?她昨晚還跟我說話來著……”
“唐清,你冷靜點……”他抓住我的肩膀讓我直視他。
我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我很冷靜!你就是在騙我,騙我……”
他輕輕地歎口氣,心疼在他的眼睛裏流轉,用手指擦掉我的眼淚:“別哭,別哭,你現在懷著孩子,不能大喜大悲,會傷到孩子……”
夏越死了,我怎麼能不大喜大悲?
我捂著臉,號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罵夏越:“夏越,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我?你這是在懲罰我嗎?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不是說讓你給我點時間去查清真相嗎?你為什麼不等等我?為什麼呀?你太狠心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你為了一個男人這樣做值得嗎?那個人渣根本就不愛你呀……”
我都不知道我在自己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隻知道有一雙手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他身上熟悉的煙草氣息非但沒讓我冷靜下來,還讓我越發地橫加悲傷。
我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哭了多久,後來120來了,好幾個白衣醫生抬了擔架進來了,可是醫生上來用聽診器在夏越的胸口聽了半天,然後就搖搖頭說,沒有生命體征了,請節哀。
說完,他們又擔著擔架走了,我急了,跳下床去追他們:“你們別走!別走!什麼叫沒有生命體征啊?你們不抬她去醫院檢查一下怎麼就知道她沒有生命體征了……”
白牧野從身後攔腰抱住我,輕聲說:“唐清,唐清,你冷靜點,醫生也無能為力的……”
我隻是哭,我說不出任何話來,我絕望了,我的天塌了,我的世界也黑暗了……我也不想活了……
後來,我就暈了過去。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薛照坐在我的身邊,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他的眼圈周圍烏青一片,胡子拉茬的,嘴唇幹裂得起了皮,一臉的疲憊。
見我醒了,他瞬間綻放出一個笑容:“你醒了?”隨即孩子般地跳起來,按響了我床頭的呼叫鈴,“醫生,快點過來,我未婚妻醒了!”
我嗓子發幹,想開口說話,聲音卻是極其嘶啞,我輕咳了幾聲,聲音才清晰:“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他重新坐下來,緊抓著我的手,眼睛有些發紅地說,“你睡三天了,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這麼久了……三天了……”我看著他憔悴的臉,“你是不是一直沒睡啊?”
“我怕你醒來找不到我。”一臉擔憂的樣子讓我心疼,他遞了水給我喝,我輕輕起身,就覺得渾身酸疼,腦袋也暈暈沉沉的不清楚,喝了一杯水才略微好些,精神也回歸了。
我記得好像發生了一件大事啊,是什麼呢?我努力回想著,哦,對了,是夏越,想到夏越,我瞬間激動起來,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夏越……夏越她怎麼樣了?”
薛照心痛地看著我,搖搖頭:“她死了。”
我仍然不信,“不,不可能……”
“這是真的。”薛照用手捧著我的臉,副著我直視他的眼睛,“你接受現實吧。”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我的眼淚又蔌蔌地往下掉,“如果不是我……如果我看好她……她就不會死……”
“唐清,這和你沒有關係,是她自己太脆弱了,竟然為了那麼一個男人去自殺,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別自責了好嗎?”薛照扳正我的腦袋,認真地說,“她這麼做就是為了懲罰你,你千萬不要上當,是她自己毀了自己,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的……”
我搖頭,眼淚傾盆而下,夏越死了,死了,真的死了,就死在我的床上,我的身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生前她誤會我,死了也不讓我好過,所以她選擇死在我的身邊來懲罰我,我問她為什麼不把那條短信交給警察的時候,她說交給警察沒用的,警察不能因為一條短信定我的罪,更不能把我拉出去槍斃給高一鳴償命,所以她就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這比槍斃了我還難受,她就這樣簡單粗暴地定了我的罪,讓我一輩子也翻不身,在她那裏,我一輩子是個罪人,她死了,我連洗清自己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恨她!無比恨她!恨她愚蠢地相信高一鳴,恨她不信任我這個交往七年的摯友,更恨輕視自己的性命!
原來她打電話給我,不是找我傾訴她的難過的,也不是因為她把我當成了最好的朋友,是因為她想懲罰我替高一鳴討一個公道,我要帶她回我家時,她裝得猶猶豫豫地,心裏估計高興都來不及呢,可笑我還傻傻地生怕她反悔隻希望快點帶她走,還覺得自己是那個可以拯救她於水火之中的偉大救世主,並不是,都是假的,她早已一心求死……我睡前還和她說,要第二天給她燉雞湯補身子呢……
騙子!大騙子!說什麼要和我做一輩子朋友,卻用這種慘烈殘忍的方式懲罰我!我後悔認識她了,後悔和她做朋友了,我後悔了……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她啊,她是我最想守護的人啊,她怎麼就自殺了呢,活著多好啊,你恨我你活著打我罵我都行啊,為什麼要自殺呢?……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把自己的魂都哭掉了,薛照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他的懷抱裏是一種淡淡地清香氣,我一恍惚,好像聞見了熟悉的煙草味兒,我想起來了,白牧野他在我的那個房間裏,那天早上我發現夏越冰冷時,他衝了進來,他也緊緊地抱住了我,就像薛照這樣……
暈暈沌沌地我又睡了過去,當我再次醒來時,又過了一天,我問薛照夏越的身後事是怎麼處理的,薛照說她父母過來帶走了她,我起身想去她家看看她,薛照不許,我執意,我說我想給她送行,這是我和她的最後一麵,他隻得同意。
夏越也是承南人,隻是她向來自由散漫慣了,所以才在外租房住,她父母疼她愛她,便由著她了,她的家我去過兩次,夏母是個畫家,很有氣質風韻的一個女人,夏父有一家小公司,日子過得很有滋味。
我還是去晚了,追悼會在前一天已經舉行過了,夏越已經火化下葬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差點又暈過去,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夏家父母見了我,臉色非常不友好,我理解他們的心情,他們的女兒死在我的身邊,我脫不開責任,我向他們二老表達了深深的歉意,是我沒照顧好夏越,才讓她一時想不開……
道歉哪有什麼用啊,人都沒了,道歉救不了活那個人。
夏家父母都是風度極好的人,雖然對我很有意見,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我的事,夏母隻是一個勁兒地哭,我想她大概不明白夏越為什麼突然自殺,我不能讓他們也誤會我,於是我將事情前前後後和他們說了,末了我說我一定會查清真相的,他們才知道誤會了我,雖然他們很恨高一鳴,可是高一鳴已經死了,他們也無可奈何,一腔憤慨無處發泄。
我還是去看了夏越。
淒冷的墓地,有風涼颼颼地吹著,幾束鮮花散落在她的墓前,看著她笑容燦爛的照片貼在冰冷的石碑上,我傷心得幾乎邁不動步,抱著她的墓碑又哭得差點暈倒。
“夏越,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找到真相的,你得知真相後一定要原諒我,好不好?你說過我們下輩子還要做朋友的,所以我們有誤會一定要解釋清楚啊。”離開前,我對她說。
沒有回應,隻有冷風吹起花束顫抖,她就那樣甜甜地笑著,笑成了永恒的風景,美麗的夏越,永遠停在了二十六歲,停在了最美好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