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突圍,失去了城牆的防護,一旦被匈奴人發現,野戰之中我們幾乎毫無勝算。而且,就算城外的廢棄營壘空無一人,竇主簿又怎知從南門突圍而出數裏之後,沿途路上就不會遭遇匈奴人預先設下的埋伏?如果這本來就是一個誘使我們上鉤的陷阱呢?再者,我們今日憑借‘神箭’輕鬆取勝,令匈奴人膽寒,重創其士氣,按照校尉大人的命令,長期堅守又何嚐不可?”
耿毅氣憤不過,不想再聽竇齊繼續蠱惑人心、動搖士氣,隨即再度質問道。而竇齊卻似乎早有準備一樣,不慌不忙地一一回答道:
“耿隊率以為,我們一味死守下去,真的能有勝算嗎?金蒲城如今已是一座外無援軍的孤城了。匈奴人雖然士氣受挫,但人數仍有巨大的懸殊優勢,但我軍若再繼續如此消耗下去,破城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為防止匈奴人第一時間察覺,秘密出城突圍的時間可以選在今晚入夜之後,一來是有夜幕的掩護,二來我軍新勝,匈奴人必以為我們會因此選擇繼續堅守,我等若反其道行之,更可以出其不意!待其明早發現後再行追擊,也能爭取到不少的時間。再者,南麵沿途興許會遭遇匈奴人的伏擊,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總比固步自封要好。真要遭遇埋伏,早一些突圍,多一些人手,能殺出重圍的希望也高一些。最後,既然說到那‘神箭’。。。”說到此處,竇齊冷冷一笑,目光又看向了耿恭,不痛不癢地輕輕問了一句:“敢問校尉大人,不知那所謂‘神箭’還剩多少?能否再撐得過匈奴人的一輪強攻呢?”
麵對竇齊的最後一個問題,耿恭並未直接回答,隻是沉吟不語。不過,從負責製作‘神箭’的範羌,以及秘密參與此事的耿毅、耿樂的僵硬表情上來看,廳內其他人立刻回過了神來,似乎還真的是被竇齊猜中了,今早發揮奇效的那種‘神箭’,恐怕已經所剩無幾了?!
真可實在是有些棘手了。。。
而耿毅的心中更是感到幾分驚異:沒有想到,竇齊這家夥,居然連‘神箭’已經所剩無幾的底細,都已經暗中搞清楚了。的確,利用那車師國胡商的特製毒藥作出的‘神箭’,因為僅有一罐毒藥,藥量實在有限,今晨就幾乎已經都射掉了大半。而且為了事半功倍,耿恭還特別命令製作了一些同樣被漆成黑色、但是箭頭卻未塗毒的假“神箭”來。最初射出的毒箭雖然都是黑色,但是後來鋪天蓋地的黑箭之中,卻大半其實不是真的毒箭,而隻是讓匈奴人在形成對黑色羽箭的特殊印象後,利用有限的毒箭與假的黑箭,徹底擊潰敵軍的士氣的一個花招而已。但饒是如此“節約”,用胡商所帶來的那一小罐毒藥製作的毒箭也已用掉了大半,確實如竇齊所說,下回就真的未必能唬得住鋪天蓋地的匈奴人了。。。
另外,自己剛剛所提出的質疑對方也早已準備好了說辭,這使得耿毅更加深信,竇齊這次敢於出手,絕對是精心謀劃、有備而來!
再考慮到他拉上了李烽與陸興二人,這兩個隊率所部雖然原本人數不多,但是這兩日裏卻損失最小,不像北門損失比那樣慘重。因此如今這二人手下尚有戰力的人數,大約占到了金蒲城漢軍兵力的將近四成左右。
雖然耿毅自己和耿樂肯定是鐵站在自家大人這一邊,但即便把此刻未在廳內、仍留在北門鎮守的耿破奴與親衛等統統都算進來,耿恭真正算得上絕對嫡係的兵力眼下也不過剛好和其不相上下。
再有就是如郭旭這樣的中間派,恐怕誰也不願意得罪。
如此考慮一番,怪不得,竇齊這次又有了能和自家大人分庭抗禮的信心和底氣。
“李隊率,你對咱們下一步是守是走,怎麼看?”
這時,久未開口的耿恭,忽然繞過了直麵自己的竇齊,轉而向其身後的李烽點名問道。
“回稟校尉大人,”李烽一拱手,猶豫了一下後,隨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卑職以為,誠如竇主簿方才所說,我軍雖接連取勝,但是也損失慘重,而且已無外援希望。再這麼耗下去。。。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全體陣亡後金蒲城一樣落入敵手,還不如能逃出一個算一個。。。就算匈奴人在南麵設了埋伏,大不了弟兄們拚個魚死網破!”頓了頓後,似乎是旁人帶有某種心思的懷疑目光刺痛了李烽,隻見其目光瞬間堅毅了幾分,仿佛是下定了什麼巨大的決心,毅然道:“卑職所言絕非貪戀一己之逃生私欲!若校尉大人下令突圍,李某自願與其他選擇留下的袍澤們留守城頭,以牽製匈奴人的注意!也算是對無法上馬逃生的那些受傷同袍們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