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形勢逐漸被掌控,耿恭親自扶住左臂負傷、因失血而臉色蒼白、卻仍在組織手下們拚死抵擋匈奴人攻勢的耿毅,令其帶著能行動的傷員們先下城至金蒲城中央的校尉府包紮休整。同時,交給其一隻令箭,令其傳達自己的軍令,讓坐鎮校尉府的命令主簿竇齊,立刻將最後的預備隊也全部調至北門助守!
已殺得眼紅的耿毅愣了愣神,稍稍回過神來後,用力點了點頭,結過令箭,趁著匈奴人攻勢受挫的當口,招呼少部分幾乎已喪失戰力的傷員們徐徐退向城下,自己則在下城後咬著牙跳上一匹備用的值更馬,兩腿一夾,便徑直朝著校尉府的方向奔去。
好在,一向有些應付於事的竇齊在接到令箭後,這回卻很幹脆,什麼也沒說,便立刻派出了手下臨時編入漢軍的全部車師人,至北門參戰。
看著那些急匆匆的背景奔向北門,完成了自家大人托付的耿毅不禁長舒了一口氣。看來,一向精於算計、但也顧慮著自身安危的竇齊,此刻也明白危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一旦匈奴人攻破了北門,人人都要做那刀下之鬼,哪還管他姓耿還是姓竇?!
一邊想著,心下稍安,耿毅便隻覺得腳下一軟,眼前開始逐漸發暗,整個人更是直接無力地栽下了馬背。。。
一瞬間,無盡的喊殺聲、斷裂的殘肢、布滿屍體的城頭、血染的女牆、城外密密麻麻蝗蟲般的敵軍,似乎都在意識中漸漸遠去。。。
模模糊糊中,耿毅隻隱約看到一個文官的身影朝著自己奔了過來,耳畔響起的像是範羌那家夥的聲音:
“耿隊率!耿隊率!快來人!速速抬進去醫治!快。。。”
仿佛漸去漸遠、越來越弱的聲音中,耿毅最終失去了意識,似乎進入了一片安靜的黑暗之中。
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隻有一柱香的功夫,或許,已然是一輩子的光陰,耿毅自己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隻覺得再度醒來時,首先便是左臂傷口的位置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撕心裂肺一般,揪得人直吸涼氣,令其頓時驚醒了過來!
“哎呦呦。。。”
耿毅一邊咧著嘴直哼哼,一邊睜眼掃了一圈身邊四周。原來,自己正坐在一個簡易的草墊上,斜倚在屋內牆邊,周圍則是二十多名或輕或重的受傷士卒,不遠處,屋門外也有不少傷員,大概是屋內已安置不下,所以隻好暫時在屋外的院內治療、休息。人群中忙來忙去的大多是那些入城逃難的車師國婦孺,幫著幾個大夫一樣打扮的人遞送包紮用的麻布條等物,衣裙上也粘得滿是血跡。而看那些一個個掛彩的士卒,則是有人和自己一樣咬著牙直喊疼,有的人目光呆滯、失魂落魄,有的人已然昏了過去、不省人事,有的人則躲在角落裏唉聲歎氣、甚至小聲啜泣。更多的人,則是豎著耳朵,一邊聽著外麵的聲響,一邊不安地伸頭探向北門的方向。。。
怎麼,戰鬥還在繼續?!
側耳傾聽,陣陣喊殺聲仍在不遠外的北門附近忽強忽弱地持續著。看了看屋外的日頭方向,又扭頭隔著窗戶望了望北門的狀況,耿毅一時不知是喜還是該憂。看太陽的方位,自己也不過昏迷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才不過是未時而已。但匈奴人的進攻卻似乎毫無停止的跡象,看著屋內屋外的這些受傷士卒,耿毅也不知道,北門的防禦還能頂得了多久。唯一令其感到一絲欣慰的是,遠處北門城頭上那麵在滾滾喊殺聲中不斷起伏搖擺的“漢”字大旗,依然可以隱約映入眼簾。
其實,不僅僅是耿毅一人,幾乎所有剛剛蘇醒的士卒,以及人群中低頭往來的婦孺,隻要有機會,就忍不住會朝著北門方向看上一眼,看向那麵隨風搖擺的旗幟。哪怕不知道下一刻它是否墜落,哪怕北麵傳來的廝殺聲根本沒有減弱的跡象,但隻要那麵大旗還在,心底就會隨之多出一份安心與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