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1(2 / 3)

對此,三人之中最為年輕的耿樂也是頗為無奈。

其實,雖說三人的身份皆是耿家的私屬部曲,但實際上也大有不同。作為伴讀書童出身的耿毅與作為小廝出身的耿樂自己,已在一起共同服侍自家大人多年,關係自然較為親密。並且,耿家雖是朝廷之中的權貴之家,但因為自家大人的先父老太爺去世過早,所以多年以來一直沒能得到太多的關注與出仕的機會。

相比於自己大人那年紀輕輕的堂弟耿秉,作為如今的大司農——耿國之子,不僅早年便屢屢出入宮廷,深得當今皇上青睞、恩榮優厚,去年便以駙馬都尉的身份率軍一萬、出擊北匈奴、橫越沙漠六百裏,雖說因為北匈奴主力避戰而走,所以除了幾場小打小鬧外幾乎無功而返,但畢竟已然樹立了軍中新進青年勇將的威名。此番遠征,更是由聖上親自點名、率部隨軍再次出塞征戰,雖不是最高主將,但依然是手握大權、風光無比。

而自家大人呢,則因為少年喪父的緣故,就連這次隨軍塞外出征的機會,還是因為靠了其好友騎都尉劉張的舉薦,才在出塞的大軍中謀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司馬的職位。但與堂弟耿秉風光無限的駙馬都尉之位相比,還是差了足足一大截。

所以,盡管自家大人也是身在耿家這個炙手可熱的豪門大家族中,但卻算得上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無人問津的一支冷僻“寒門”了。

也正因為如此,風風雨雨跟隨自家大人的這些年裏,耿毅、耿樂這些不離不棄的隨從之間不僅更加的抱團,同時可能也是為自家大人空有一番謀略與報國之誌卻無處施展的境遇深深鳴不平,因此,對於來自其他各支耿家的隨從,都多多少少有些看不太順眼。

而耿破奴,恰好就是這樣的典型例子。

說到這耿破奴,因為其上回曾隨軍出塞征戰過,據說富有不少的塞外經驗,所以在大軍出玉門關後,也就是大約一個月前,才由駙馬都尉耿秉的門下,轉送到了自家大人的屬下。雖說,自家大人也是欣然接受,並當即鄭重感謝了自己的這位堂弟兼上級,但是作為多年隨從、又善於文墨的耿毅來說,卻對耿破奴這個怎麼看都不過隻是一介草莽武夫的“外來戶”極為不順眼。私下裏,不僅時常拿去年出塞之戰時耿秉所部一萬人也不過是勞而無功的過往說事,而且作為常年生活在京城洛陽之人,對於耿破奴此人偶爾開口時流露出來的濃厚隴西口音,也是一直嗤之以鼻。隻是,鑒於護糧隊中絕大部分士卒的籍貫都是來自隴西各地,口音之中大多夾雜著各式各樣的西北口音,所以,耿毅的有些話也隻敢在私底下與耿樂單獨泄一泄憤而已。

“切!不過是個耿秉都看不上的隴西鄉巴佬,還起個‘破奴’這樣的名字,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似的。精瘦精瘦的樣子,真不知道這家夥拿不拿得起他腰間那把破刀來!恐怕,這麼瘦,就是為了逃跑時可以溜得快些吧!恐怕也就是這家夥根本沒用,所以耿秉就幹脆順手把這廢物給扔到咱們大人這裏來了!哼,說到這個耿秉,年紀輕輕就當上駙馬都尉,不就靠著皇上恩榮和他父親貴為三公嗎?要是咱們大人的老太爺還在世的話。。。唉。。。哪裏還輪得到他這毛頭小子這時候派那廝來裝好人,我呸!”

每每和耿樂說到情緒激動之時,耿毅便總是感到憤恨有加。口無遮攔地有時連堂堂駙馬都尉也一起連帶著給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塞外迥異的風土人情與殘酷嚴苛的惡劣環境,所產生的潛移默化的影響,自打出了玉門關後,原本一向文縐縐、鮮有粗俗之語的耿毅,話裏話外的粗鄙之詞,也是明顯越來越多了起來。。。

雖然耿樂也並不能完全否認耿毅的觀點,但是總覺得,耿破奴那家夥給人的感覺和耿毅所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但至於到底是怎麼個不一樣法,耿樂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同時,耿破奴在這支護糧隊中,因為一口濃厚的隴西口音,再加上參加過上回的出塞征討,所以與大多來自隴西、性格爽朗的眾士卒之間,先天就比自己和耿毅與大家相處得更為親密一些。因此,行軍的這一路上,盡管平時大多沉默寡言,但剛來不久的耿破奴,在護糧隊當中的威信,並不低於耿毅和耿樂二人。

而在自己對於耿破奴一向惜字如金的印象中,這些行軍的日子裏,其唯一一次主動和二人開口說話,也就隻有一次而已。那是某一晚,耿破奴拿了兩口類似其腰間的陳舊佩刀來,直白地建議耿毅和耿樂二人盡量舍劍換刀。

耿樂看其他軍士士卒的確大多也是用刀、而非用劍,所以本也想換上那刀試上一試,隻是,卻被正愁有氣沒處發的耿毅一把拉住了,繼而譏諷道:

“破奴兄,你大概是之前還沒跟著駙馬都尉大人回過京城洛陽去轉轉吧?別的普通士卒買不起劍也沒辦法,我家大人雖比不上你原先跟隨的駙馬都尉大人,可同樣也是耿家的名門之後,我們可不能輕易墜了我家大人的麵子!破奴兄的好意我們二人心領了,但你恐怕是沒見識過,偌大的洛陽城城內城外,多少王孫公子,個個佩戴的可都是寶劍,可從沒見過誰掛把刀別在腰間的。不要說試了,光是想想,就覺得用刀實在是太土裏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