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應該以怎樣的心情麵對他的死。
悲傷嗎?可他是惡棍。
高興嗎?可他救了我們。
常言道蓋棺定論,秦焱臨死前的這番表現,能抵過他所犯下的罪孽嗎?
如果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隻是來牙鎮為家人複仇,卻被無恥的尤家欺騙,成了一個專門背黑鍋的人,那我會認為:他的這一生,至少及格了。
“走啦!還看!”林清將我按倒在船艙裏,崔達理、曹雪菲皆已坐穩,可段剛和曹正茂卻仍在水中,攔住了想要靠近我們的張家人。
我朝著他們喊:“快上車啊!”
曹正茂頭也不回:“你們先走,我得斷後。”
段剛用錘子砸翻了一個對手,也粗聲粗氣地說:“我娘說得對,我沒出息,可我不能一直沒出息啊”
我很想說,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撂在這兒,這種出息有什麼用?!
現在秦焱已經死了,如果他和曹正茂也死在這,我想我會內疚一輩子。
有人因救我而死,那種感覺對我來說,絕不會是幸運。
“走吧,我尊重曹叔的選擇。”曹雪菲說。
林清也跟著勸,“再不走就都別走了,秦紅素、段剛、曹正茂特意跑過來救我們,可別浪費了人家一番好意!”
我想他內心裏最想說的應該是:李茗快要死了,難道我要把她的親妹妹也害死嗎?
似乎洞察到了我的猶豫,秦紅素沉著嗓子問:“等他們嗎?”
她的瞳眸漆黑深邃,泛著傲慢冷漠的光澤,這讓我想起了另一雙讓我心動的,仿佛會笑的眸子。
“走!”我痛下決心。
秦紅素不發一語,隻是在快艇迅速駛離的過程中,表情冷淡如霜地看了看段剛和曹正茂,嘴唇輕動,不知道想說什麼。
張家人並未打算就此放過我們,那些人又返回岸邊扶起摩托車,繞湖馳騁,意欲在我們駛入三道河之前攔住我們。
這樣也好,分散了他們的人數,減輕了曹、段二人的壓力。
在我們離開清衫湖進入寬闊舒緩的三道河時,張家人聚集的樹林中,響起了充滿威嚴的警笛聲。
我猜,是附近村民看到了清衫湖上的慘烈,當機立斷報了警吧。
張家人看著我們沿著三道河漸行漸遠,隻能在岸邊叫罵不停,而後在警車趕至後倉皇逃竄。
雖然沒有找到豐盈村人,可最終能活下命來,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了。隻要活著,就還有時間,找到舉家逃難的崔景南,給李茗的病治好。
岸邊青山綠水,牙鎮中萬千罪惡,皆已成過眼雲煙。
春風漫卷著五月裏的花香,襲過寂靜無聲的船頭。
雖說絕處逢生,順利逃出,可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段剛和曹正茂拚死奮戰的背影,秦焱叼著香煙恍若沉睡的樣子,還是會烙印在我的心裏,甚至會伴隨一生。
秦紅素站在快艇甲板,僅用一隻手操控著方向,河上春風在耳邊鬢角狂嘯,長發飄揚,英姿颯爽。
我很感激她能來,但我更喜歡,站在那裏的是李茗。
她已經躺在病床上多久了呢?
無功而返時想起她,不禁讓我心裏揪緊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