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時才注意到，林清的嗓音裏夾雜著風聲。
賓館樓下街道上，水窪裏倒映著橙黃色的微弱燈火，也勾勒出林清高高瘦瘦的影子。
他就站在那輛商務車旁。
然而另一輛吉普牧馬人，卻已經不在了。
“我兩個小時前就醒了，一直盯著這幫狗犢子。一個小時前，商務車裏的人陸續下車走了，半個小時前，吉普牧馬人開走了。十五分鍾前，商務車司機找了個姑娘，大戰一番後現在睡得像死豬一樣。”
林清把手機貼近商務車的方向，我聽見了十分響亮清晰的呼嚕聲。
“會不會有詐？”
“這大半夜的還詐個屁啊，別想那麼多，走不走？”
我遲疑一瞬，沉聲說：“走！”
雨後夜空如洗，似乎沒有半點雜塵，無邊黑暗深邃幽遠，又觸手可及。我再一次想到夜裏的噩夢，它代表著什麼呢？
是我處於被監視狀態下的恐懼，還是提醒我要注意黑暗中的眼睛？
想到此我打了個冷顫，扭頭掃視著被黑暗包裹的城鎮角落，學校圍牆裏的操場、板式樓房的天台、停靠在路邊的汽車，似乎在那些燈光無法點亮的地方，正有一雙雙赤紅如血的雙眼，充滿惡毒地瞪視著我們。
“你的臉色有點慘白啊，像是戴了一塊麵膜似的。”
林清說完伸手抓過來，我煩躁地推開他。
“這大晚上出門行動，你頂著一張麵膜臉嚇人不？”
他說得沒錯，要來牙鎮一探究竟的人是我，為了李茗敢豁出性命的人也隻能是我，如今我自己表現不佳，林清一定會受到影響。
“我沒事，快點走吧。”我拍打了兩下臉頰，感覺肌肉緊繃，寒意驅散，才收拾心情說：“準備好複仇吧！”
我們兩個沒有開車，而是采取了更隱蔽更隨意的夜行方式：走路。
那位提紙燈去猴山的男人，曾親身給我們趟了一條道，隻要走得謹慎一點，時刻注意身周的動靜，我們就很難被發現。
大約二十分鍾左右，我們從“人”字形小鎮的一端，繞行到了另一端。
外觀老舊的居民樓，像是黑夜下聳立的墓碑，一個緊挨著一個地出現在我們麵前。
算命先生徐青雲的家，就在這裏。
這廝滿口胡言，說是幫我們指條明路，實際上是往死路裏推，不管是想要借刀殺人還是為虎作倀，既然把我們當成了犧牲品，就不可饒恕。
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和林清踩著室外樓梯，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
窗簾攔截了夜色裏殘餘的光，讓徐青雲的房間更黑了，黑得像一塊凝結的墨。
我和林清不是專業的竊賊，可上次來時有注意過，徐青雲所住的樓房住客稀少，天黑了之後亮著燈的窗口，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且他家防盜門還是很久以前的那種十字鎖，即安全係數最低的a級鎖。
經過專業人員的測試，無需鑰匙，都能在三分鍾之內將這種鎖撬開。
既然不會有鄰居出現幹擾我們，那我們幹脆撬門進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