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國用手裏的煙指了下我。
“我在做一個百年老校的翻新改造工程。”我咽了咽唾沫,盡量把一件枯燥的事說得有趣些,來緩解眼下奇怪的氛圍,“拆除,重建,加固,聽起來簡單,可那學校破得不像樣兒,就像一個行將入土的老人,你突然要給他做植皮手術,能直接把他折騰死。”
他們兩個微露笑意。
崔景國問:“現在怎麼樣了?”
我說:“湊合幹,為了保護曆史文物嘛。設計這行業,你們都懂。100萬的預算,要1000萬的效果。現在是錢掙得少,壓力還大,萬一出點差錯,我是不是得背上一個破壞曆史文物的罪名啊?”
他們兩個笑得更加歡暢了。
林清很聰明,他直接就著我的話題往下聊:“其實你剛才的比喻不恰當,建築物年代久了,可以通過現有的技術手段進行修繕和加固,甚至坍塌了都可以恢複原貌。可人不行,百歲之後,死了都特娘的叫喜喪,脫離苦海要上天堂的好事,強行續命,那不就是讓人受刑嘛!”
我立刻附和:“你說得對,建築本身就是死物,怎麼折騰都行。可人是**凡軀,真要到了生命盡頭,強行續一口氣,對人家也是種折磨。”
這話講起來爭議頗大,涉及到人性道德等方方麵麵,可我深知咱們三個站在這裏並非是為了敘舊,而是要讓崔景國坦白一切。這麼多年朋友了,開門見山難免有點冒失。采用迂回婉轉的方式會讓大家都好受一點。
林清像憶起舊人似的,眼圈發紅,抽了抽鼻子:“人死了,就該入土為安啊。”
我心裏急得直罵娘,你姥姥的不是號稱鐵齒鋼牙嘛,這時候了還想等我先開口?
忽然,崔景國輕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聲好似深夜裏被風拂亂的樹枝擦過玻璃,短促,怪異,讓人心裏一陣別扭。
“行了,你們到底想說什麼?”崔景國將煙頭吐到地上,用腳狠狠碾著。
我扭頭去看林清,他也在看我。而後,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似的,與崔景國更加親近的我,率先開口:“林清聽說了一件事,跟你的未婚妻沙心柔有關。”
“噢。”崔景國沒去看林清,而是看著我。
“史源珈跟他說的。”
“噢。”
這種輕蔑的態度,無疑刺激了林清的暴脾氣,他直接將煙頭摔在地上,發泄般地狠狠踹了幾腳,“行了,景國,我本來想照顧下你的心情,結果你特娘不陰不陽的,看得我心裏直膈應!史源珈跟我說,你的未婚妻沙白柔不是”
崔景國劈聲打斷:“她不是人,而是鬼。”
這一下子把我們都震住了。
“我跟史源珈開的玩笑,他當真了,你們也當真了?”崔景國冷冷地說,“幼稚不?”
林清眉毛一豎:“可是,我們在”
“在看見她以後,我們確實覺得她漂亮得像妖精似的,你小子在大學裏追個女孩廢老死勁,怎麼現在就”
“莊生,別說了。”崔景國截斷我的話頭,一字一頓:“你們去落英村了吧?”
我猛地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