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柳。”
“柳公子,”那婦人頷首致意,“我叫梅九輕。”
“我還在想,這地方為什麼叫‘二度莊’,原來夫人姓梅——梅開二度。”
“我不姓梅。”梅九輕笑道,“我的名字叫梅姬奇·卡洛爾。隻是取了個諧音的漢名——梅九輕。”
“好名字,好風雅。”柳盆子由衷地讚歎。
梅九輕叫人奉上了幾套骰子,“請柳公子驗驗,挑一副。”
柳盆子隨便挑揀了一副,被遞在了梅九輕的身前。梅九輕將紫袍的領口拉開,露出雪白長頸和鎖骨,乃至胸前的白肉。
在全場驚異甚至垂涎的目光下,梅九輕繼續把右肩裸露出來,右手一伸,紫袍變成了右袒,整個右臂露了出來。大家都能看見那嫩白的上臂上一枝寒梅,九朵紅花,殷然如生。
梅九輕用裸露的右手開始耍弄那五枚骰子,眾人才明白梅老板是以此避嫌莊家作弊,但白臂舞動,確是香豔無比。
十指一張,五個骰子在碗裏滾動不休,眾人嚎叫起來,“盧!盧!盧……”
骰子一個個地停下來,五麵皆黑,果真的是“盧”。
柳盆子舒了口氣,說總算來了個相當的了。接過骰子,也不作勢,隨手扔進碗裏,又是一片“盧”聲。
也是“盧”。
全場霎那間又安靜了,兩人旁若無人地對視。
“這局算平。”梅九輕道。
又換了一副骰子,梅九輕裸臂輕揚,再次耍了起來……
如此,又兌了三個平局。
全場的賭徒,有種見證曆史的自豪感,連續八個“盧”啊,說出去都沒人信呀。
“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柳盆子道,“要不,我們換個玩法?”
“柳公子想玩什麼?”梅九輕道。
“六博戲如何?”
六博戲從春秋時就開始風行天下了。一個不大的棋盤,對弈者每人六子,投骰為步,吃掉對方的“梟”棋就算勝利。這其中有布局算度,也需投骰的運氣,對賭起來更顯得公平。
六博之風興盛起來,孔子都勸過魯哀公別玩此喪誌。前朝的景帝做太子時,和吳王濞的兒子一起賭六博戲,爭執起來,景帝一時失手,竟用棋盤將對方打死了。結果景帝登基,吳王濞就聯合諸王叛亂,史稱的“七國之亂”。到武帝時,張騫出使西域,發現六博戲已傳到西域各國,街頭巷尾都在遊走呼喝。
梅九輕拍手道,“好,就賭六博戲,這樣不會再有平局,勝負必出。”早有人拿出六博戲的賭具來。
兩人排好棋子,輪流擲骰走棋,不過二十餘步,梅九輕的梟棋就被吃掉。柳盆子的身前的財物,又翻了一翻。
梅九輕麵色不變,擺棋再賭一局。觀賭的人已經占滿了賭場,這驚人的賭局想必早已傳揚出去,樓裏吃飯、嫖妓的人怕也都下來了。人雖多,卻鴉雀無聲,整個賭坊裏,隻能聽見兩人擲骰和走棋的聲音。這回隻十九步,梟棋授首,梅九輕又輸了。
柳盆子的賭資已積到萬金了,梅九輕棋擺到一半,終於停了下來。
“再賭下去,我也賠不出了。”梅九輕的聲音倒也平靜。
“你可以把二度莊也押上來。”柳盆子不為所動。
梅九輕默不出聲,身後站出了幾個赤裸上身、粗壯如熊的大漢,還包括原本在籠子裏噴火的昆侖奴。
梅九輕輕擺手,止住了身後人,一雙碧眼盯著柳盆子,“我知道公子出了千,隻是……我看不出來。”
“你叫他們打我呀!”柳盆子滿眼的笑意,拍了拍自己的臉。
梅九輕抿著紅唇,搖了搖頭,“既然看不出來,就不能欺客,但請公子就此罷手如何?”
柳盆子站起身來,灑脫之極,指著如山的財物,“給你個機會。這一局,我還是全部押下,如果你輸了,倒不須賠付,隻用摘下眼罩如何?”。
梅九輕也站了起來,“公子說笑了,這樣太不公平。”
“梅老板覺得吃虧?”
“不,是對公子太不公平。”
“我說出的話,是不會收回的,梅老板考慮考慮?”
梅九輕明顯動心了,斟酌半晌,最終搖頭。
“我就是脫光了,也贏不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