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鄯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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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鄯善城時,班超不再披甲,舉了使節通過湖邊的烽燧關卡,早有鄯善探子回城稟報了。

還未到城門口,就遙遙看見那半山的房屋都旌旗招展,彩帶飄飄。

到了城牆下的馳道,早就紅毯鋪地,伸延到城門口,紅毯兩邊是成片的羅蓋,應該是鄯善王帶領群臣列隊迎接。三十六騎都沒碰過這種陣仗,硬著頭皮,滿臉莊嚴地走上紅毯,突然兩邊隊伍一起出手,投擲“異物”過來,驚得眾人差點拔劍抵擋。觸身才發現扔來的全是一把把的鮮花……花朵瞬間就鋪滿了道路,三十六騎的馬蹄怕都是香的了。

一騎衝出,滾鞍下馬,來到持節的班超馬前,一把拉住了馬的韁繩。班超細看此人,倒是一副漢人的麵目,隻是胡須和頭發都有些卷曲,頭帶著漢人的高冠,穿著漢人的服飾,遠不及那些歡迎的群臣穿著華麗。

那人替班超引馬而行,兩邊的人高呼“吾王!”。班超先是不解,被牽了十餘步,才驚覺此人可能就是鄯善王,急忙跳下馬來。鄯善王放了馬韁,雙手抓住班超的右手,眼眶噙淚道,“我鄯善小邦,從小王的祖父開始,已三代未曾見到上國的使節了!”

兩人執著手,一起進了城門,城上號角齊鳴,萬民歡呼萬歲,一隊孩子跳著舞在前麵引路,花雨再次從城頭瀉下……使節隊伍裏的其他人,覺得自己仿佛天神下凡,不勝榮焉。

馬隊拾階而上,攀到最高處,才是王宮。鄯善的王庭並不及洛都或長安的宮殿宏偉,但造型與漢家截然不同,色彩鮮明,到處都是白鹽和琉璃的反光,讓人炫目。驚奇的是,王宮裏水道縱橫,常有水簾從廊道兩邊流下,直覺得空氣清冽。在這沙漠邊緣,這奢侈的水景可能是權力或富貴的象征了。

大殿的宴席已經擺開,中心竟有一兩丈高的噴泉,有十幾個樓蘭舞女在水霧中起舞,衣裳已經濕透,曲線畢露,起落間,水花四濺。

樓蘭樂婉轉妖異,也有漢樂夾雜其中,一如群臣的麵目,人種各異,膚色不一,但不少也是漢人的模樣。

樓蘭王和群臣頻頻敬酒,其樂融融,反複聽見群臣說什麼“上使”、“望眼欲穿”、“唇齒相依”等詞,隻有風廉這個孩子好奇地看著這一切,滴酒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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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散盡,班超使團被迎進王宮邊的國賓館。不少人都有些酒意,那柳盆子喝了不少葡萄酒,最是愜意,說,“這鄯善王算是歸順了吧?”

“算是吧。”班超道,“明日議一下禮節。”

“什麼禮節?”

“就是在這兩天議個吉日,共立個誓文,他們再表達個誠意什麼的。”

“還要怎麼表達誠意?”

“比如送出個國寶。”

“什麼國寶?”

“人唄。”

“美女!”柳盆子叫道,“給我們?”

班超哈哈大笑起來,“都說叫你來,是好事吧。”

“出使也忒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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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館也是極盡奢侈,諸人各有人生勞苦,陡然掉進這豪華招待中,受寵若驚,又得裝作毫不在意。如此睡了一夜,班超早早地起來,換了正裝,叫了對方的禮賓大臣,要求拜見鄯善王。對方說,昨日鄯善王十分高興,不勝酒力,現在還在休息,請上使稍作等待。

中午時,班超也沒等到消息,又叫那禮賓大臣,對方說鄯善王頭疼犯了,今日怕是沒法接見上使了,還真送了幾個美女過來,說以慰一路的車馬勞頓。

班超心道,我還沒說頭疼,你倒說頭疼了?站在陽台上看那廣袤的樓蘭海,突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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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超和班昭站在賓館的屋頂上。

鄯善的房子不似漢地那樣有屋脊坡頂,而是平的,其上立有欄杆和葡萄架。架下的兩人看著王宮的城堡群,在下午的陽光下,幾個圓形的穹頂,反射著寶石的點點光芒,樓宇間的光影也斜出了一些味道來。

兩人眯著眼,望那王宮上空的氣運嫋嫋,班超問,“如何?”

“感覺不好。”班昭閉上眼,“又說不出如何不好。”

“最近夢多,總覺得處在危地。”班超兩個拇指按在太陽穴上,臉上的倦容更深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