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通到我們中郎將那裏的?他可是比兩千石的老侯爺!他今兒個和顏悅色地問我,想不想去西邊累計些胡虜的人頭?想帶誰?隨便挑!”耿恭轉頭對帳外喊,“玄英!”
一個羽林衛挑簾進來,正是接應劫法場的郊外小院的那個主人。
“我叫了我最好的七個羽林兄弟過來,這位玄英,小昭是見過的。”耿恭道。
班昭側身見禮,班超也站起來正經行禮道謝。那玄英連連擺手,跑了出去。
“不裝睡了?”耿恭斜睨著班超,“說吧,你都做了什麼?”
“真沒做什麼。”班超伸了個很大的懶腰。
“你一個帳裏能藏著兩個女人,真當別人都是瞎子嗎?”
“我是想,這西去六千裏去打仗,路途寂寞,有小昭弄簫,仙奴跳舞,豈不美哉?”
班昭掏出簫來,笑道,“耿哥,要不要給你吹一曲?”
耿恭轉臉一看,連一貫對他冷臉的仙奴,都對他笑得嫵媚,一個胡旋,輕甲袍衣翩然盛開,又瞬間飄落。仙奴摘下頭盔,捧過來,“請耿爺賞條綾帶。”
耿恭掩麵出帳,嘴裏笑罵,“都瘋了。”
蹄聲凜冽,一夥人走得遠了。
***
黃昏時,軍帳裏隻有班超一人。
燭火下,班超把一隻布卷長長展開,裏麵排列地縫著一個個布袋,每個袋裏插著一根根散簡。班超一枚枚地在燭下比對。
古書竹簡都是用牛筋捆紮的,一旦散落,就頭尾難辨,隻言片語,了無順序。
班超把十幾枚有些頭緒的排在案上。帳外忽有兵士來報,說有人求見。
班超將散簡收了,又將案上的用毯子蓋了,叫聲進來。帳外進來了一位錦衣少年,不過十五歲左右。
班超有點眼熟,細看認出是皇帝身邊的那位小太監,急忙起身行禮。
“小公公。”
對方冷然道,“公公便是公公,沒有大小。”
班超平時隻在皇帝身邊見過他,有種低眉信手的伶俐,不想單獨相見如此的高冷。
“皇上有什麼旨意?”班超壓低了聲音。
那孩子四顧了一下帳裏,徑自找個光亮處坐了,冷眼朝天,“我自己便不能來了?”
班超心想,這還能不能愉快得聊天了?細細打量這個姿態甚高的小太監,發現他其實相貌極好,有些女相,眉毛下垂,顯得哀傷沒落,但那瘦弱的少年身形往那一坐,竟有種威嚴的氣魄,讓班超微微有些詫異。
少年扔過來了一把劍,打破了尷尬。
單看劍鞘劍柄,平平無奇,劍柄上甚至纏著麻繩,過於寒酸。班超緩緩拔劍,但見劍身烏黑,待劍拔出一半,劍的顏色緩緩發亮,劍尖一出,已經銀亮得奪目。劍身上有三道血槽,慢慢彙在一起,消失在劍尖。班超翻過一麵,見到近劍鍔處,有鎏金的兩個篆文——非攻。
班超的手不自覺得有點抖,心中的驚駭更大,這是他平生僅見的絕世好劍。他身體裏有個欲望在醒來,要通過自己的手湧到劍上,劍鋒嗡嗡地鳴叫起來。班超將劍推入鞘中,劍鳴依然不止。
班超全無動作,但劍意透帳而出,方圓十丈之內,皆盡惘然恍惚。
乓的一聲,班超撒手,劍落在地上。劍意盡消。
班超忽然明白,這就是師父說的,身體裏劍胚的覺醒罷?
那小太監也如病初愈,緩緩地喘息,盯著班超,“原來你是天生的劍胚。”
班超轉頭看著小太監,心道這孩子怎麼什麼都知道?
小太監早沒了傲色,低頭輕歎,“這劍據說三十年沒有叫過了。”
小太監起身緩緩走向帳簾,口中說道,“你拿著這把劍,去金市鐵流坊,找一個叫齊歡的鐵匠吧,他會陪你西行。”
“敢問公公姓名?”班超在身後問。
小太監頭也不回,挑簾而出,隻留下兩個字:
“蔡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