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跳,轉而看到大師兄衝著自己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還帶著一抹擔憂,隨即便沉默地退到一邊,沒有再開口。
“林昱珂!”
清珂身子微微一頓,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褪去,頭垂了下去。
“三十歲結丹,到現在已經整整一百年了,你還是結丹前期的修為。你還要這麼渾渾噩噩的混下去嗎,你父親的仇就是準備這麼報的嗎?”
玄清道君隱在袖袍之下的手指顫抖著,臉上卻滿是冷冽之色,“若是想要放棄,就直說,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攔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最後一句話緩慢而沉重,也帶著深深的疲憊之意,讓垂首站立的清珂身子一顫,握緊了手掌。
石荇和清遠皆是一驚,對視一眼,臉上皆是焦急萬分。
玄清道君說完這些話,揉著額角坐回了魔龍椅,那同少年一般無二的臉上仿佛浸染上了歲月的寒霜一般,看起來竟是老了幾分,充滿了哀涼之意。
清珂猛的跪了下來,身體幾乎是重重的砸了下去,他抬起頭,露出了赤紅的,流著淚的雙眼。
“叔父,我恨啊!”幾乎是嘶吼著喊了出來,清珂表情猙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您說要我報仇,我去找誰報仇啊!要找誰去報仇啊……可笑這心魔纏了我整整一百年,直到如今我竟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啊!”
耳邊是癲狂的笑聲,含著怨憤,含著不甘,含著刻骨的恨意,石荇心裏輕顫,這平素雲淡風輕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二師兄,心裏竟然藏著這麼大的仇恨。
玄清道君隱在陰影之中,臉上似是懷念似是痛苦,聽著清珂發泄,他竟是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的二徒弟,自己的親侄子,竟然被心魔纏身。
他從未像今天這般嚴苛的質問,而這個同大哥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也從不曾吐出,心中不知醞釀了多少年的不甘和怨恨。
他不是自甘墮落,不是沒了誌氣,而是太放在心裏了,竟是生出了心魔……
此時此刻,空氣仿佛都凝滯起來,石荇耳間隻餘那癲狂至極的笑聲,直轟得她心裏酸澀無比。
過了許久,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狠狠地磕了三個頭,隨即有些僵硬的站了起來,抬起頭臉上仍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同以前一般無二,隻除了依舊赤紅的眸子。
但石荇卻從那雙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抹深刻的悲涼之意。
清珂緩緩轉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那頹然放下的肩膀代表了他的選擇。
石荇心裏一急,一個箭步衝了上去,語無倫次的說著:“二師兄,我們陪你一起找,還有師父,一定能夠查到的。”
清珂轉過頭,眼眸深處盡是灰然,仿佛放棄了一切,再無生意,不再留戀。
而石荇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甚至帶著哀求的說道:“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清珂輕輕笑了,替石荇拂去了臉頰上滑落的眼淚,手掌拍了一下她的肩,轉身。
“我是個無用的人,師妹切莫學我。”
石荇一怔,伸手捉去,飄揚的衣角從手中滑走。
“如果我說。”平靜的聲音響起。
清珂腳步一滯,仍是不回頭的往前走。
“找到了線索了呢,你還要放棄嗎?”
宛如重錘敲擊,清珂猛的轉身,雙眼瞪大,臉上帶著一抹不可置信。
“找到線索了,可是之前宗門發動力量找了整整二十年,都沒有發現什麼。叔父,您真的找到線索了?”
這破天的驚喜讓他生出了希望,清珂幾步走到玄清道君身前,眼中仿佛燃燒著火焰一般,帶著一抹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希冀之色。
玄清道君點頭,低沉的聲音響起,“查找了那麼多年,既然不是另有其人,那就是自殺!”
清珂臉色煞白,蹬蹬蹬倒退了好幾步,他赤紅的雙眼如猛獸一般瞪視著玄清道君,一腔怒氣不知該從何處發泄。
“怎麼可能,父親他還說回來之後,要送我結丹的賀禮,怎麼可能自殺!這太荒謬了。”
玄清道君沒有回答,眉宇間的寒意卻是更加深重,自顧自的往下說,“隻不過,這自殺的時候,身體裏應該是進了別的東西。”
石荇猛的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玄清道君,難不成是……
清珂臉上已沒了一絲血色,他搖著頭,口中喃喃說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