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入墳墓的龍(1 / 3)

一切的輝煌終將會黯淡,所有的偉業也始終要被遺忘。

世界上,終究是沒什麼事物能抵擋歲月的消磨。

這一天的太陽終究還是死了,滿天夕陽由紅黯淡,斑駁的雲層是它掙紮過才留下的血跡。

夜幕緩緩吞沒那倒下的太陽,它滿懷希望地奔上長空,卻最後絕望地倒進西山。

地平線上,群山起伏,連綿不絕,拱衛著斑斕的土地。

與太陽不盡相同,這土地死了不知也多少年,現在的人不過是在屍骸上建都。古老的極東街市、氣派的西方樓群,一圈圈圍繞著高聳的大廈,宮殿、教堂、尖塔……人類把曆史上所有富有特色的建築都在這裏建造出來,卻不知道他們是踩在什麼樣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市中心的花壇裏有塊坑坑窪窪的大石頭,有人曾說那其實是座古老的雕像,大風大雨無數年,磨滅了它本來的麵貌,甚至這座城市的居民都忘記了為什麼這裏要有這麼一塊石頭。

夜晚,路燈在它身畔蘇醒,一盞追著一盞,四麵八方地亮起來,像是蜘蛛網一樣,照亮這座城市。高聳的大樓也點亮了明燈,好像一把把聖潔的火炬,插在琳琅滿目的寶石地裏。

被造物主所厭惡的卑微生命早已遺忘了信仰,不被庇護的他們隻能在黑暗中獨自照亮自己。

繁忙的車流、擁擠的人群。有人衣冠楚楚、昂首挺胸,也有人花枝招展,把自己打扮的甚至不像人形。這都是這座城市下的夜景,誰為生存奔波,誰在追求夢想,一覽無餘。

誰在奔跑?氣喘籲籲,誰又在黑暗中偷偷竊笑?滄桑的眼瞳悄悄看清一切,古井無波。

燈光終結之處,有遠方的旅人風塵仆仆而來,在這裏駐足良久,眼裏有畏縮、有猶豫。卻最終無奈地走進城市中,無聲無息地化作茫茫人海中的一粒塵埃。

“看一看了啊!五千年的老作坊做的銅俑,將軍步兵馬騎和射箭,樣樣俱全,快來看一看了!”

“老字號吹糖人,一口一個真!”

“來來來,小哥,試試這全新的牛頭馬麵!”

……

幾十年前,這片被大山包圍的地方還是個還是不毛之地,當地居民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那時候他們甚至連電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但是,一篇文章改變了它本該平凡的命運。有專家指出這裏是一座繼承了極東萬年文化的古都!這裏有幾千年間極東曆史上的古老建築、文化、還有它獨特的服裝。

各界專家紛至遝來,考證後發現確實如此!那之後,整個世界都震驚了,整個大陸的人為目睹這古老的明珠而來,巨大的旅遊消費、商業投資和政府改造讓這片土地獲得了輝煌的新生,它的經濟呈數倍上漲,僅僅數年就躋身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城市。

然而,雀占鴆巢的人們忍不住總是炫耀。他們裝扮的似鬼似妖,不分晝夜遊走在街頭巷道,向世界炫耀他們自祖先起積攢了幾千年的底蘊,曾經對信仰的敬畏已然被利益衝擊的一幹二淨。

但他們從未明白過真相,這裏的人們,早在幾千年前就將他們所知道的一切帶進黃土,化作塵埃消散。

唯有一點無法改變,那就是這座城市,無論任何時候,都不是屬於人們的安樂鄉。

鮮血在流,火焰在燒,有人在恐懼,也有人在獰笑。明明黑暗近在咫尺,偏偏沒有人能察覺。

夜色將世界沉浸,霓虹掩蓋住平庸的雙眼,所以人們看不見殺戮,樂聲堵住普通的雙耳,所以人們聽不到救命。

但它們對生命的剝奪始終不止。

“這片大地,從不是人們的溫柔鄉。”遠方的旅人從鬥篷下吐出這樣的話。

他的聲音被埋沒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消失在嘈雜的鳴笛廣告聲裏。

黑暗中是誰在奔跑,潔白的裙瓣像花朵般飄動,在狹長的小道中穿行。月光照不到的死角中傳來腳步聲,那是狩獵者在追捕獵物。

它無聲無息地貼近獵物,又一直耐著性子保持距離。

逃亡人一不小心跌倒,也顧不上呼疼叫苦,隻是倔強的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扶著牆前行。

那嘴角在微微抖動,似乎是在顫抖著說:“不能死,我不能死在這裏……”

她的明明急得都要哭了,可是她的絕望,卻被這座城市無視。

往來的行人急於回家,換上妖豔詭異的衣服,開始這座城市每夜必備的狂歡,和白天工作時的壓抑不同,帶上麵具的他們往往表現出的是與平時截然相反的自己,顛狂、風騷、豪放……

他們將所有的喧鬧放在最繁華的地方,巴不得讓整個世界都看見,又如何聽得見呼救。

街上的小販將旅人團團包圍,爭先恐後地向旅客展示他們精美的商品,那條路是可以進入c市地兩條陸路之一,他們不可能放過這個宰客的機會。

旅人將鬥篷往下壓了壓,不理會周圍商販的糾纏,推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鑽進巷子匆匆離去。

然後,那些剛剛還一臉殷切的商販立刻變了臉。掛著粗字道“窮鬼”“害老子浪費口水”之類的話語。

真的,有些人把連同感情在內的自己都交給了鈔票,因為他們想活得很好,但有些人就沒有,因為他們本身就活的很好。一座被以幾乎拔苗助長的方式發展到如今這般輝煌的城市,肯定有很多病根埋下。

緣路燈往裏走,約摸五六個小時,旅人走到了市中心,那些路燈亮起的源頭。

他的到來,讓那石像周圍的一圈路燈明亮了幾分,在鱗次櫛比的建築群中,滄桑的石像如此孤獨,並且默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