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定會記著她那樣一個美麗的動作的,即便,一直到了很多年之後。
那天,最終我們也沒有等來那暮歸的老牛和它的同伴,以及歌詞中那個吹著竹笛的牧童兒!
我們等來的卻是一段撲麵而來的雪白如山楂花一般的感情。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我一邊在每個周末嫻熟地扮演著福大命大造化大的韋爵爺,以繼續安定我爹我娘我奶奶的心;而另一邊,我則和小嬋兒偷偷摸摸地加演著那場洶湧澎湃的浪漫大戲。
所以,在不是周末的日子裏,隻要手頭沒有農活兒,我一般都會去十一中的門前接小嬋兒放學。
每次接到她,我們大都先去橋頭上吃那個老於的餄餎麵,而每次,小嬋兒都睜大眼睛看著我大張旗鼓往麵裏放辣椒的樣子!
她總說,我那吃辣椒的肆無忌憚很是有範兒!
以至於,等後來再去時,我更加囂張地吃著老於的辣椒醬,直至到了我的那截十二指腸潰瘍。
也是在那個飄著小雨的橋頭上,我和小嬋兒同撐著一支小雨傘,與同樣同撐著雨傘的小梅……那場景,像極了多年之後,我去某個文藝片片場的探班。
一般情況下,在吃完飯後,我就帶著她去那個眼睛樹林裏給她唱歌聽。她有時,也會唱歌給我聽,她比較喜歡潘美辰那時候的一首歌,叫做《拒絕融化的冰》。
她每次唱歌時,眼睛幽藍而決絕,隻是偶爾與我的目光交彙時,方才瞬間變得溫暖,輕柔--
我是一顆拒絕融化的冰
堅持這樣的角度和堅硬
我是一顆拒絕融化的冰
堅持不變的寒冷和清醒
我也曾經溫暖
我也曾經輕柔
隻是你一再的欺騙叫我如何承受
於是我漸漸凝固成型
於是我漸漸變得安靜
讓那曾經熾熱愛你的心
化為一顆拒絕溶解的冰
孤獨是我今生的宿命
冷漠是我唯一的表情
……
每次,都是到了很晚的時候,我方才送她回家。
然後,我便乘著那夜風,一路溫暖並一路歌聲地騎車回到鎮上。
而有一次,我卻是沒有回到鎮上的。
那一天,天空下著細雨,當我送到她家門口時,雨突然變得大了起來。
於是,小嬋兒說:你今天要不就別走了吧!我有好多話兒要講給你聽呢!
我點點頭表示答應。
我們是在等到她家院子裏的燈火都熄滅之後,才偷偷溜進去的。
先是她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到院子裏麵,用一隻手將那隻愛汪汪叫的黑狗的嘴輕輕捏著,而另一隻手則輕撫著那條狗的後背,然後,示意我輕輕地溜進她的屋子裏。
小嬋兒的房間是在中間的一間,左邊是她爸爸媽媽的屋子,而右邊則是她哥哥嫂子的。
所以,基本上那個晚上,我們倆的對話,用的都是小心翼翼的氣聲發音。
後來,當夜變得更加寂靜的時候,我們發現即使用氣聲發音,也是有很大的回響時,於是,我們又改用寫字對話。到了後半夜時,那桌子上已寫滿了厚厚的一遝信紙了。
在那個夜晚,她翻箱倒櫃,給我看遍了她從五歲到十七歲時所有的生日禮物。
在那個夜晚,我們在一張張紙上,除了寫了無數個相互喜歡的句子外,也順勢看明白了她的冷豔與憂傷。
大致上,我就是從那個夜晚開始,才終於知道,原來她有著一個並不快樂的家,和一個並不快樂的童年和少年。除了她的爸爸媽媽的婚姻名存實亡之外,她媽媽還經常注射一種叫杜冷丁的東西。當每次注射完那東西後,她媽媽對她的態度也隨即千回百轉,忽而如天使般地慈愛萬分,又忽而,變成了猙獰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