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這樣嗎?就是一旦女人成了自己的老婆,就不愛老婆了是嗎?”
“也不全這樣,也有一輩子鍾情於自己老婆的男人。”
雲南妹一笑,“我同學說那是古時候。”
“古時候還真不是這樣,一個男人可以娶幾個老婆,所以他同時愛幾個女人。”
雲南妹瞅一眼大哥,“看你,說這話時一臉向往的樣子。”
大哥說:“古時候的女人比今天的女人看得開,那時候的女人年紀大了就主動給自己的男人找小老婆,小老婆要比男人小一二十歲呢,所以那時候的男人鶯歌燕舞的。”
雲南妹瞥著大哥說:“看你,眼睛都發亮了。”
大哥就把發亮的目光放到雲南妹臉上,盯得雲南妹的臉微微泛紅了。雲南妹說:“那天在車上,我第一次聽你背了那麼多詩,我發現你蠻有學問的。”
“背幾首詩不算學問,”大哥嘿嘿一笑,“我那天是想安慰你,又不曉得應該怎麼安慰,就隻好背詩給你聽。詩有時候能化解一個人心頭的愁悶。”
雲南妹斜睨著他,“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是曹操寫的?”
“沒錯。”大哥說,“曹操其實沒有史書上說的那麼奸滑,事實上他還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作者羅貫中為了突出劉備為人厚道的一麵,就把曹操寫成了奸雄,曹操沒那麼壞,按現在的話說,他應該是那個朝代裏有抱負的男人,能容忍人。”
雲南妹又瞥著他,“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好傷感啊。”
“是的,李煜當時成了宋太祖的階下囚,很悲傷,就有這樣傷感的句子從他的筆端下流出來。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這樣傷感的詩句,也隻有當過皇帝的被禁錮的李煜寫得出。”
“你有過傷感嗎?”雲南妹覺得大哥很理解人,因而對大哥感興趣地問。
大哥難過地說:“有時候有一點。”
大哥愛上了雲南妹,但大哥又不敢愛雲南妹,因為雲南妹的臉雖然曬黑了,看人時斜著眼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目光裏卻有一股火辣辣的東西。那東西雖然無影無形,卻可以把大哥“擊”得一噤,因而心驚肉跳、浮想聯翩。大哥深知自己是有婦之夫,年齡也不小了,所有的道德觀念都告訴他不應該玩火,就決定疏遠她。大哥不再跟著雲南妹的屁股轉了,因為雲南妹的屁股太是屁股了,那麼大那麼圓,真像花朵誘惑著蜜蜂采蜜樣誘惑著大哥。大哥開始在辦公室裏呆著了。在野外,在一派充滿生機的空氣中,他覺得呼吸了那種充滿了陽光的空氣,又跟著這個屁股長得很好看的女人呆在一起,他感到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做出違背道德的事情來。大哥當過多年老師,腦海裏有好幾條道德防線,那些防線裏似乎有很多拿著槍奮力反擊的道德官兵,他們為他抵擋著不屬於自己的女人,不準他跟雲南妹親近。“不行,我不能對不起雷琳琳,我不能見異思遷。”大哥對自己說。大哥開始找理由拒絕跟雲南妹一並在山莊漫步,拒絕跟雲南妹一並栽樹了,還借口天氣太熱,拒絕跟雲南妹打網球了。
有天,雲南妹走進他的辦公室,那是八月裏一個能把人熱暈的傍晚,外麵巨熱,空氣中滿是熱浪洶湧。大哥躲在空調房裏研究圖紙,手裏捧杯鐵觀音。雲南妹撞進來,笑著,“走,我運來了幾棵樹,有一棵是羅漢鬆,你看栽在哪裏合適。”
大哥瞥她一眼,立即打了個激靈,她太暴露了,大開領襯衣呈現著一片巨大的胸脯,連乳溝也暴露了三分之一,一對豐滿的乳房把汗濕了的灰色襯衣撐得老高。我的天,這不是要我發瘋嗎?大哥想,咽了下口水,不敢看這個女人道:“羅漢鬆?你從哪裏弄來的?”
“哪裏?武岡縣。”雲南妹說,“我磨了很久的嘴皮子才買下來。”
雲南妹伸出五個指頭又說:“五萬塊錢才肯賣給我呢。”
大哥瞪大了眼睛,眼睛裏是一個非常性感的女人,“你一個人去的?”
雲南妹一笑,“我叫了小小一起去的。”
大哥不想去,腦海裏,所有的道德官兵都對著眼前的女人扔手榴彈,於是一片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弄出了一團濃濃的煙霧。可是雲南妹用她那雙清澈明媚的眼睛盯著他,盯得大哥不由自主地起身,用力推開那些道德衛士,撥開他腦海裏那團阻攔著他的濃霧,跟著雲南妹走了出去。一棵棵樹都被民工和花匠卸下了車,大小十幾棵,其中有一棵是羅漢鬆。小小也曬黑了,和莫伢子站在一起,在大太陽下跟莫伢子眉來眼去的。鍾喚龍隱約感到,莫經理與小小關係有點曖昧。他望兩人一眼,說:“你們不覺得很熱嗎?”
小小一笑,才想起熱似地往蔭處站,“是好熱,”她說。
莫伢子卻嘻嘻一笑,“熱慣了,不覺得熱。”
天實在太熱了,室外的氣溫在攝氏不曉得好多度上。豆大的汗珠極其歡暢地從每個人的額頭上淌下來,背上、胸前,一下子全濕了。就有民工大膽地瞅雲南妹的胸部,雲南妹沒戴乳罩,可能是嫌天熱麻煩,沒戴,於是兩枚乳頭就隱約可見地呈現在她那灰色的襯衫下。那一帶濕透了,乳頭隨著她身體運動一跳一跳的,還真誘人。雲南妹自己也注意到了,這些民工可不像大哥含蓄,目光火辣辣的。雲南妹說:“討厭。”
雲南妹不好意思再在這裏呆下去了,就掉頭望著大哥,努努嘴,向他推薦茶葉說:“到我家去吧,你那鐵觀音太普通了,我有上等的鐵觀音。走。”
雲南妹又吩咐小小:“你和莫經理讓他們把樹栽好,要盯好他們。”
大哥還真的喜歡喝茶。大哥隨雲南妹經過一片草地,穿過一片樹林,橫過一條馬路,就走進了雲南妹的別墅。別墅裏亂七八糟的,看上去已好久沒人整理了。雲南妹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人,以前石小剛在,石小剛以男人的姿勢壓著她,把她的事業心壓成了一灘泥。現在石小剛死了,她當然就不管家務一類的瑣事了。兒子隨父母去了雲南,家裏就她一人。雲南妹一進門就叫叫嚷嚷地打開空調,目光就朝暉樣四射,大哥被她的目光射得心慌意亂的,腦海裏的那些道德官兵也跟集體中了暑樣,都暈倒在壕溝裏了。大哥伸直脖子說:“真熱。”
雲南妹嬌豔地一笑,“啊,是太熱了。”
她忙著打開飲水機,忙著洗杯子,還忙著把鐵觀音放進紫砂壺裏。雲南妹忙完這一切,於是拿起桌上的芙蓉王煙,遞一支給大哥,自己就點上一支抽著。她見大哥感到吃驚地瞟著她,就說:“我沒煙癮,但在家裏,沒事時會抽一支。”
大哥覺得雲南妹抽煙的樣子很酷,還很浪漫,“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雲南妹說:“一年多前,石小剛找我離婚,我突然就陷入了一片迷霧中。”
大哥知道那段時間雲南妹十分痛苦,說:“人都有這樣的時候。”
雲南妹開始泡鐵觀音了,茶端上來,捧著遞給大哥,大哥就很懂茶道的樣子啜一口。雲南妹斜睨著他問:“怎麼樣?”
“味道好。”
雲南妹的目光就亮了,“我以前從不喝茶,自從聽你談喝茶的種種好處後,我就愛喝茶了。我這小女子是可以教育好的吧?”
大哥看雲南妹,雲南妹的模樣十分嬌柔,想這樣嬌柔的女人,要是有個男人好好愛她,一定會變得更加嬌柔。大哥說:“那還用說,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雲南妹就驕傲道:“當年我考大學的時候,我是我們學校的女狀元。”
大哥想雲南妹可不是一般的傻女人,他腦殼裏的想法她一定知道,就不敢造次。大哥喝著茶,看著窗外的樹木和陽光,腦海裏有一個從中暑中蘇醒過來的道德衛士拍了下他的頭,提醒他說“孤男寡女呆在一起是很危險的”。他立即醒過神來,起身說:“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