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六十六 尼龍繩(2 / 3)

整整一個白天,他的思想都在那個夢裏打轉,他怎麼會做自己被捕的夢?這樣的夢,以前他從沒做過,是不是有什麼預兆?下午五點鍾,太陽陰了,他看著窗外的天空,蒼白的天色又把他引到了他七歲時走在送葬隊伍裏的那一幕,他手攥拳頭,眼睛瞪得很大,裝著姐姐屍體的棺材在他眼前晃蕩。我姐死去二十七年了,那個害死我姐的人至今仍逍遙法外,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其實有時候也有一個“漏”。他想,什麼事情隻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沒事。劉進打他的手機,兩人事先約好了一起吃晚飯的,他回答:“我就來。”

鍾鐵龍把車開到黃興路上,還在去年的春末,他為劉進在黃興路上開了家時裝店,取名為女同胞時裝店。他這樣做是他不想天天跟劉進呆在一起,他不願意鄭小玲在這方麵有所察覺。劉進對自己突然擁有了一家時裝店充滿了濃烈的興致。當然就天天守著它了。她雇了個女孩替她買服裝,還邀了個女同學跟她一起做生意。她當老板,女同學當二老板。黃興路上整天都有幾萬人躥動,總會有女人光臨她的女同胞時裝店,劉進便會笑臉相迎,讓那些女人不惜掏錢包。劉進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腦子很活,總是有辦法讓那一個個猶猶豫豫的女顧客咬著牙掏錢買她購進的服裝。劉進在,她的女同學也在。劉進看見他,說:“你瘦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望一眼劉進,“我瘦了?”

劉進非常注意自己的體形,因而在她的店子裏有一個方形的專稱體重的秤。劉進讓他站上去,鍾鐵龍就站到秤上稱,果然他瘦了十斤。“你現在相信你瘦了吧?”

鍾鐵龍這一向為石小剛的事確實沒睡好,“是瘦了。”

劉進又嬌聲一笑,“是不是想別的女孩子了?”

“沒想。想公司的事。”

“想別的女孩子吧?”

“真的是想公司的事。”

劉進說:“電話都不跟我打一個,我以為你又有了新的女孩呢。”

“你想到哪裏去了?”

他們去一家以吃蛇而聞名於長益市的餐館吃蛇,吃了晚飯,他便開車去了藍天大酒店。一進屋,他把劉進攬在懷裏,劉進反過來吻他,問他:“做愛嗎?”

他點點頭,劉進就脫光衣服進衛生間洗澡。他瞪著洗完澡走出來的她,她的身材非常好看,皮膚也是一流的,光潔得猶如瓷器。她說:“你去洗澡呀親愛的。”

他去洗澡,讓熱水淋著他光光的肚子,他香皂也懶得揩就濕淋淋地走了出來。劉進把濕淋淋的他摟到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揩他身上的水珠,嬌聲批評他說:“你真懶。”

兩人倒到床上,彼此親吻、撫摸。愛河就湧現在兩人中間,愛河波濤洶湧的,兩人在愛河裏潛遊,時不時昂起頭於風浪中吸一口癢,又墜入充滿玫瑰香水的愛河中。可是做愛做到一半他就軟了,因為他在愛河裏仰泳小憩的那會兒,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這樣的假設,假如石小剛因吸毒被公安抓了,關在牢裏受煎熬了,他憑什麼要讓你鍾鐵龍好過?你是他爹?他哥?他弟?他崽?他的思想一跑到石小剛身上,就再沒興趣做這事了。

劉進問他:“怎麼啦你?”

他解釋說:“我這一向太累了。”

這天上午,鍾鐵龍把奔馳車開到了黃家鎮,同劉鬆木會了麵。劉鬆木在大街上的一處桌球室打桌球,穿著件花襯衣,下身一條西裝短褲,腳上卻是雙拖鞋。劉鬆木看見他,就不打球了,笑嘻嘻地走攏來。他對劉鬆木說:“低和我一起去長益市。”

劉鬆木說:“我回家去換件衣服。”

五分鍾後,劉鬆木走來了,穿件黑襯衣,下身一條牛仔褲,腳上穿著旅遊鞋,變成一副精幹的模樣了。劉鬆木是兩個人,他想,一個是幹事的劉鬆木,這個劉鬆木渾身是膽;一個是鬆鬆垮垮地在街上玩的劉鬆木,這個劉鬆木跟鎮上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路上,鍾鐵龍沒怎麼說話。他把車開到長益市一家新開張的神龍大酒店,開了房,領著劉鬆木進了房間。劉鬆木看著鍾鐵龍笑,“你又有什麼活要我幹?”

鍾鐵龍點上支雪茄說:“這個活我自己做不了。我是考慮了好久才下的決心。”

劉鬆木望著他,鍾鐵龍把黑皮包的拉鏈拉開,將一萬塊錢放在茶幾上,“這是你這幾天的費用,幹完了活,我會給你三十萬現金。一句話,要幹得幹淨,一點痕跡都不能留。”

劉鬆木的眼睛瞪大了,“你是要我幹什麼大活吧?”

鍾鐵龍說:“有一對朋友,以前很好,為了改變命運,一起做過一樁足可以讓兩人判十次死刑的事。後來好了,一個兄弟就吸起了毒,他的朋友無意中發現了,把吸毒的兄弟強扭進戒毒所戒毒,但這個兄弟中途找個借口跑了,跑了後帶著吸毒的情婦去廣州、深圳玩,手機關機,害得他的朋友發動弟兄們到處尋他。”他望著鬆木,“那個人回來後,他連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都不去看一眼,仍整天跟情婦住在酒店裏。鬆木,你說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丟在一邊不要,這樣的男人一旦抓進公安局,他會不會出賣朋友?你憑你的直覺說。”

劉鬆木毫不猶豫地回答:“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崽都不要了,又怎麼會在乎朋友?他肯定會把朋友出賣給公安局,因為這個人心裏已經沒有朋友不朋友了。”

“說得好,”鍾鐵龍望著劉鬆木,“你和我的判斷一樣。”

劉鬆木見鍾鐵龍滿臉憂愁,便笑著問:“龍哥,你是說誰?”

鍾鐵龍這才點出人來,“這個人是石小剛。”

劉鬆木的寬臉上一片驚詫,稀疏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很是吃驚地瞪著鍾鐵龍。鍾鐵龍淡淡一笑,“你救過他,他現在是個吸毒犯,被一個漂亮女人拖進了吸毒的圈子。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我下不了手殺他,所以找你。”

劉鬆木的目光就鷹一樣盯著他,“石總?”

“曉得我為什麼要你幹掉石小剛了吧?!”鍾鐵龍吸了口雪茄,“他曉得的事太多了,你那次救他,殺了四個人,他都知道。我要你給他留個全屍。”

劉鬆木說:“全屍怎麼個留法?”

“我跟你想了個最好的方案,我安排你坐他的車,你從背後勒死他。”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白尼龍繩,丟給劉鬆木,“該做的你都曉得了?完事後,記得把尼龍繩帶走。”

劉鬆木玩著尼龍繩,試著拉了拉,發現它很結實,“我會完成的。”

“你戴雙白手套上他的車,還是那句話,不要留下任何東西,包括煙蒂。”

劉鬆木點頭說:“我什麼都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