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五十七 塘(2 / 3)

石小剛就冷冷地望著鍾鐵龍,“什麼意思你?”

鍾鐵龍說:“死者的家屬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想死的是他們的長輩啊,他們會就此完事?我敢打賭,他們會要來鬧的。你們做錯了。”

光頭插話說:“他們就是不善罷甘休也沒辦法,因為人都死了,屍體都運走了。他們要是不運走屍體,屍體放在這裏臭,那還有點麻煩,但石總嚇他們說,他們不運走屍體就把屍體丟到後山裏喂野狗。嘿嘿嘿,他們怕屍體被野狗啃掉,嘿嘿嘿嘿。”

鍾鐵龍深深地吐口氣,“你們這些人,腦殼從不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他們就沒有人替他們打抱不平?他們就那麼好欺?我提醒你們,你們留點神。”

石小剛心裏有點不舒服,他不喜歡鍾鐵龍在他創建的王國裏指手劃腳,“無所謂,事情鬧大了再來補救,他無非是要錢?要錢給點安葬費就是,沒什麼了不起。”

鍾鐵龍聽出石小剛說話帶情緒,就看石小剛,石小剛臉上有些火氣。他想石小剛一定在怪他把他老婆帶來了,又想這兩年石小剛有些變了,好像飯變餿了樣。他沉默了下,才說:“有些事,做在前麵比做在後麵好,等到設法補救就有些麻煩了。”

石小剛沒吭聲,莫伢子和光頭也沒說話。他想石小剛在這事上做得太盛氣逼人了,沒有學會以柔克剛,死者的家屬不會甘心的。他等石小剛臉上的火氣減退一些後,說:“小剛,如果他們再來討說法,我勸你聽聽他們的意見,多放些讓,別一口把他們堵死。”

“嗯,隻要他們提的要求不過分。”

鍾鐵龍開車出門時,看見石妹子弓著背坐在前麵塘邊的草地上,他突然想這個女人莫想不開而投塘自殺。他忙打石小剛的手機,讓他安慰石妹子。他說:“你的妞現在坐在塘邊。剛才我們對她的態度太生硬太惡了,她畢竟是女孩子,我是為了雲南妹才吼她。她現在一個人坐在塘邊,你出來安慰她幾句,免得她想不開。”

石小剛在手機那頭說:“我會安慰的。”

石小剛沒出來安慰石妹子。石妹子真的就投塘自殺了。石小剛是想出來安慰幾句石妹子的,但雲南妹在他身邊,他就不好出來。他曾想叫楊妹或周妹出來安慰幾句,然而楊妹和周妹都對石妹子有意見,就沒叫。他想石妹子那麼現代,既抽煙又喝酒,做愛也不扭扭捏捏,不會有自殺的舉動。也許她一個人冷靜一下,想通了就會消化今天發生的不愉快。

石妹子沒想通,因為她沒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上午,一具穿著西式女裝的屍體浮在了水麵上,背朝上,臉朝下。陳村長有一塊菜地在塘邊,他老婆到菜地裏割菜,忽然發現塘裏有一具女屍。她大驚失色,昨天楓樹上才吊著一具男屍,今天塘裏又浮現了一具女屍。她嚇得尿濕了褲子,奔回家,把正在修鋤頭的村長叫來看。村長看了眼就清楚這女屍不應該是本村婦女,馬上走過去敲酒店的木大門,說:“開門,開門,喂,快開門。”

光頭開了門,陳村長說:“出大事了,塘裏有一具女屍。呀咧,怕是你們酒店的哦。”

光頭又一次走出來查看屍體,他隻看了一眼就清楚浮在塘邊的女屍是誰了。這身衣服不正是昨天從石小剛房裏拖出去的石妹子麼?他去報告石小剛,石小剛一聽,啞了。雲南妹也木了,臉色變得很緊張,“她她她真真真的死死死死了?”

光頭說:“死了。”

石小剛站起來,對光頭說:“趕快報警。”

光頭就打電話報警,石小剛對雲南妹歎口氣說:“昨天鍾總走時打我的手機,要我安慰她,因為你在這裏,老子就沒出去安慰。”他懊悔地盯一眼雲南妹。“你是她的喪門星。”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雲南妹爭辯說,“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石小剛。”

石小剛說:“你不來,她就不會死。”

雲南妹聽了這話一臉蠟白,“你怪我?”

“不怪你怪哪個?”石小剛突然凶起來,“都是你,你把這裏攪渾了,你給我滾!”

雲南妹說:“你難過了?難過了就別幹這種事。我就走,別滾啊滾的!”

石小剛怒吼一聲:“你馬上滾。”

鄉鎮派出所的馬臉所長和胡子民警又來了,這一次不光隻是他們來了,縣公安局刑偵隊的兩名刑警也趕來了。兩名刑警都是年輕人,都長著銳利的眼睛,目光也相當銳利,盯一眼罪犯,罪犯就會發怵。兩名刑警臉上沒任何笑容,而是一種嚴肅得讓人摸不清底細的表情。兩名刑警顯然看不起馬臉所長和胡子民警,他們親自傳訊一個個人,讓胡子民警叫人,讓馬臉所長做記錄。他們先問石小剛與死者是什麼關係,接著又問莫伢子和光頭,讓他們在筆錄上畫押按手印。再接下來,他們把楊妹和周妹分別喚進酒吧,仔細詢問,也讓她們畫押簽字。最後,他們讓胡子民警叫來了陳村長和陳村長的老婆,陳村長說:“我昨天下午四點鍾挖一擔紅薯回來時,還看見她坐在塘邊上,後來我又出去了,五點多鍾,我再走回來時就沒看見這個人了。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成浮屍了呢?”

一刑警說:“這麼說她應該是四點到五點多鍾時死的?”

陳村長說:“怕是那樣哦。”

陳村長的老婆回憶說:“三點多鍾的時候,我在堂屋裏擇豆殼,聽見有個女人又哭又鬧,我出來看了下,怕就是死在塘裏的那個女人。她還踢門,罵人哦。我看是酒店的人,就沒吭聲。後來我到坪上喂雞,看見她一個人坐在塘邊。我當時沒想到她會投塘。”

刑警問:“你怎麼肯定她是自殺呢?”

陳村長的老婆說:“這是酒店裏的人說的,我曉得麼子自殺哦。”

一個瘦一點的刑警用責備的目光看一眼石小剛,“你們啊,真沒水平,連女人都擺不平,又怎麼能在社會上立足?!”

石小剛搖頭說:“誰曉得她會想不開?”

瘦點的刑警說:“兩天死了兩個人,這是個問題啊。”

石小剛沒答,眼睛望著門外的陽光,感覺陽光投在黃土上黃燦燦的。

另一刑警說:“現在的問題是看你們怎麼向死者的父母交代。”

石小剛望一眼那個刑警,臉上有些不悅道:“怎麼交代?她是自己投塘,又不是我們把她推到塘裏的。她要死,我們有什麼辦法?!”

刑警指出道:“人死在你這裏,又跟你是那種關係,你總得向她父母作個交代。”

石小剛說:“我真不懂,一個現代女性,剛過二十一歲的生日,幹嗎就想死呢?”

瘦點的刑警說:“就是這種女孩子最容易輕生。現在的女孩子沒吃什麼苦,沒受過什麼磨難和挫折,反而更脆弱。有的女孩子隻十五六歲,不過就是一次考試沒考好,回家受了父母的責罵,就服農藥自殺了。有一個女孩,隻因男朋友要跟她分手,她就爬到六樓上跳樓自殺,腦漿都摔了出來。現在的女孩子動不動就用自殺結束生命,這樣的事例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