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三十三 出獄(1 / 3)

卷三 三十三 出獄

在小馬上南區公安分局投案自首的那天起,鍾鐵龍便從審訊室轉到了監獄的“號子”裏。鍾鐵龍一被丟進號子,趴在地上就睡著了,沒有人可以把他吵醒,犯人們用腳踢他的肚子,他不醒;他們又用腳踢他的頭,他毫無知覺。他從當天中午睡到第二天半夜,他醒來時,感覺頭沒那麼痛了,眼睛也沒那麼腫痛了。號子裏有一盞十五瓦的燈,懸在燈線上。他坐起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是睡在地上。好在這是秋天,南方的秋天比較幹燥,但全身還是有些酸疼。號子裏關著二十多個犯人,一邊床上睡十幾個。有兩個吸毒又販毒的犯人此刻毒癮發作了,拿頭碰撞牆,或狂暴地揪著頭發叫喊“幹部”。全號子的犯人被這兩個吸毒的人吵醒了,其中一個喊道:“再哭再哭,老子打死你。”

一個說:“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

一個犯人就爬起床,用腳踢那個渴望吸毒的犯人。一腳把那吸毒者踢得一頭栽在地上。被踢倒在地的犯人一點也不反抗,繼續用頭撞地,哭道:“殺了我吧你們,我受不了了。”

另一個吸毒的犯人還在用頭磕牆,磕得嘭嘭響。他身旁的犯人就厭惡地一腳踹在這個吸毒的犯人腰上,想把他踢下統鋪。這吸毒的也不還手,而是求那個踢他的犯人說:“打死我吧你,我毒癮發了,我受不住了,打死我吧。”他用哀求的目光望著被他們鬧醒的犯人。

那些人都爬了起來,你一腳我一拳地毆打兩個吸毒者。鍾鐵龍靜靜地看著他們打人,覺得這兩個吸毒者已經可憐得不是人了,而是遭受其他犯人痛恨的慘兮兮的可憐蟲。牢房的動靜把值夜班的看守吸引了過來。看守走到鐵門前凶道:“吵什麼吵?想死啊你們?!”

一個犯人報告說:“報告幹部,這兩個吸毒的毒癮發了,吵得我們睡不了覺。”

看守隻一個人,不敢開門,就繃著臉說:“不準吵,明天再說。”

看守走了,號子裏兩個吸毒的照樣哭爹叫娘的,犯人們照樣對他們拳打腳踢。鍾鐵龍不想睡地上了,他站起來,睡到統鋪上。他剛剛在統鋪上坐下,一個粗魯的犯人就抬腳踢他,鍾鐵龍本能地反手逮住他踢上來的腳一拖,粗魯的犯人叫了聲“咦呀”,就整個兒倒在統鋪上了。鍾鐵龍說:“對不起,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那壯漢站起身,他昨天踢了鍾鐵龍好幾腳踢,鍾鐵龍連動都沒動,今天這個人醒了,就開始還手了。壯漢抬腳又要踢鍾鐵龍,鍾鐵龍跳開了,“兄弟,我已經道歉了。”

鍾鐵龍身後的犯人本來在打吸毒的,見鍾鐵龍醒了就來攻擊鍾鐵龍,抬腳就踢。鍾鐵龍好像後麵長了眼睛似的,折身一腳把後麵的犯人踢了個一屁股坐在地上。鍾鐵龍轉過身來盯著壯漢,“你偷襲我?我不想跟你們打架。”

另一個犯人舉拳向鍾鐵龍打來,想一拳把鍾鐵龍打暈。鍾鐵龍迅速轉身抓住那人的拳頭,用勁一捏,那犯人叫了聲“哎喲”,就抱著拳頭退到一邊去了。

鍾鐵龍看他們一眼說:“打架,不是我吹牛,你們差我太遠了。還有哪個上?”

一個不信邪的蠻漢從床上蹦下來,他一直沒動手,他是這號子裏的牢頭,拳頭當然也是最硬的。蠻漢說:“你們都閃開。”蠻漢擺了個架勢。

鍾鐵龍想不把他打趴,他在這個牢房裏就隻能做孫子。他一腳踢在那蠻漢的脖子上,蠻漢被他踢得一頭砸在統鋪上。鍾鐵龍不等蠻漢回過神來又一腳踢在他臏骨上,這一腳下力很重,蠻漢大叫了聲,坐在地上,捂著臏骨叫痛,臉上就呲牙咧嘴的。“我不想跟你們打架,是你自己要打架。”鍾鐵龍覺得他太不經打了,想少年時學的拳腳今天用上了,臉上就露出勝利者的形容,“你們哪個再動一下手,我保證讓他躺半年。還有哪個敢上?”

犯人們都是見風使舵的老江湖,一看鍾鐵龍的反應和身手就清楚他不是一般人,沒有人再敢動他了。“我要睡覺了,”他說,他再躺到統鋪上時,就沒人敢對他偷襲了。鍾鐵龍想這些人是能欺負的就擺出大哥的樣子欺負,不過是些垃圾而已。他蜷縮著身體,把重要部位都護衛好,耳朵很警覺,但除了兩個吸毒的在地上哼哼,拿頭磕牆外,號子裏的氣氛祥和多了,沒有人再動手打人了。他很快又進入了睡眠。醒來時已是中午,犯人們知道這個人厲害,便很尊敬地看著他。鍾鐵龍想贏得他們的尊敬簡直太容易了,便對他們一笑,“我現在總算恢複了,沒那麼疲勞了,不是嚇你們,我有八天八晚沒睡覺。”

一個犯人就跟著一笑說:“難怪你一進來倒在地上就睡覺,踢也踢不醒。”

另一犯人也一笑,問他:“老兄,你犯的什麼罪,吊了你八天八晚?”

鍾鐵龍再也不覺得腦袋痛了,那些在他腦海裏翻爬的啃著他腦髓的蟲子都死了,之前,他覺得自己腦海裏有無數隻千足蟲在滾爬和啃噬的。同時,眼皮也能自由地張合了。他說:“不是吊,是審了我八個白天和八個晚上。”

那個被他一腳踢腫臏骨的蠻漢說:“那你到底犯了什麼罪?”

鍾鐵龍說:“沒犯罪,他們抓錯了人。他們認為我殺了人,我沒殺。”

一個戴眼鏡的犯人說:“那你可以告他們濫用職權。”

“你的武功非常好,一看就曉得你是學武的。”一個犯人討好他說。

鍾鐵龍沒看見那兩個吸毒的,就問他們:“那兩個吸毒的呢?”

一犯人說:“他們被帶走了,一個吸毒的說他受不了了,叫了看守,交代去了。”

鍾鐵龍想吸毒的人已經不是人了,隻是可憐蟲。這個社會什麼事情都可以幹,就隻不能吸毒,他想,說:“他們去交代了?”

“那還用說,”戴眼鏡的囚犯說,“這些吸毒的,一看見毒品就軟雕了。”

鍾鐵龍不懂長益市人說的“軟雕”是什麼意思,問“軟雕是什麼意思?”

“軟雕就是立不住的意思,”戴眼鏡的說,“雕塑是硬的,軟了就等於碎了。”

鍾鐵龍覺得“軟雕”這個詞很形象,便嘿嘿一笑,想自己就沒有“軟雕”。這天下午四點鍾,看守推醒了呼呼大睡的鍾鐵龍,“鍾鐵龍起來,”看守說,“你可以出去了鍾鐵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