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白睜開眼時, 晨光初綻，外衣被朝霧打濕，他方覺一日已過，自己竟在這茶樓頂上獨自打坐了一夜。
不對，不是獨自。
他側過頭，牧野摟著酒葫蘆呼呼大睡的模樣便映入了他的眼簾。衣服皺成了一團，下巴處新生了灰黑色的胡渣，不免讓他想到初次見麵時那個邋遢的遊俠模樣，林蘇白目光一柔。
由於成長經曆, 他的性子偏冷偏慢、沉悶，多疑敏感，不容易對人親近, 而牧野放浪不羈，隨性散漫, 不修邊幅，相識後便把他帶得在坑裏打滾。
他一開始想的是等事情完了後, 定要離牧野遠遠的。被迫拜師的時，他心裏多少有些不情願，對牧野也是表麵上禮數做全了，但心上還是防著他，有計劃或者行動隻會跟狐七商量。但這一路的相處, 他終不是心腸冷硬之人，心態也轉變了過來，對牧野的感激逐漸轉為了弟子對師父的孺慕之情。
林蘇白正要起身之時, 牧野卻睜開了眼。
“進階了？”他問道。
林蘇白愣了一下，閉眼掃視了下丹田，果真多出了一枚元丹。體內呈三角之勢，一顆黑色的元丹在後，一金一綠兩枚元丹並排在前。那枚綠色的便是新凝出的。
所以他昨日突然失去意識，是因為進階了？
林蘇白點頭，想及體內的情形，眉頭不由蹙起：“師父，元丹也有顏色之分？”
“自然有。”牧野才想及當初在郊外打開那盒元丹之時，林蘇白已被他打暈了，並沒有瞧見。而他也算初為人師，心裏沒個大概，想著徒弟已順利進入丹元境，隻在修煉上指導，沒想到理論上也要同步起來。不過現在講解應該也不晚。
他遂道：“丹元五境金、木、水、火、土五枚元丹，分別對應金、綠、藍、紅、棕五種顏色。五丹俱成，代表你體內的小天地已成氣候，可以準備衝擊歸真境。而你如今已凝結出三枚元丹……”
未滿十七歲的水丹，雖是剛進階的，實力可能比不上趙藏鋒那徒兒，但單論天賦也隻有當年的自己勉強一比。
牧野越想越開心，昨日還想著躲個一兩年再去挑釁，如今看來再過一兩天就能直接上門了。然而他正要象征性誇林蘇白一兩句時，卻見他眉頭緊蹙，不由問道：“是否有什麼不妥？”
林蘇白抿唇。若是按牧野所言，他此次不過是凝出了木丹，並不是水丹境界。
他猶豫了一下，若是往常他會將錯就錯，隱瞞下來，回去找狐七商量，但想到牧野在冷凍中守了他一晚上，此刻眼裏的擔憂更是明顯，他又覺得自己私心太重，不配為人徒弟。
想了想，他一咬牙，如實說了：“我在被蛇妖偷襲又蒙師父所救後，凝出的第一枚元丹……是黑色的。”
見牧野細長的眼幾乎要瞪圓了，林蘇白垂眸：“後來回皇都路上凝出的才是金丹，今日的是木丹。”
“黑色的元丹？”牧野一手扣住他的手腕，探脈，“你體內氣息渾厚，昨晚一整夜對元力的吸收除了初時有些過猛，後來已是穩定，未出什麼端倪。”
他放開了他的手，對元丹的內視隻有本人能做到，他人隻能察覺到對方的大概修為。
牧野沉吟了一陣子，才說道：“你天生筋脈能容納元力的強度便比常人要大，我先前推測的是可能你父族一脈的血統有異。加之你又是全身筋脈打通，儲元境時不顯，但一旦進入丹元期，修煉速度比常人要快得多。”
加之他自己本身天賦甚佳，修煉上從未遇到瓶頸，以至於對林蘇白的進階速度不過是驚歎了一番卻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可如今看來，他好像忽略了不少東西。
“你體內的元力濃度已過水丹，但若考慮到你本身的情況，你如今的境界該在木丹與水丹之間。”
所以那顆黑色的元丹到底是什麼？不做境界之分，卻能提供元力，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後患？
牧野眉頭蹙了起來，看著林蘇白的眼神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會不會與那蛇妖的毒素有關……你自己感覺如何？身體可有不適之處？”
被牧野監督著靜坐又審查了一番，林蘇白睜開眼，朝他搖頭：“除了感覺體內能調動的元力更豐厚以外，並無其它不妥。”
牧野那一口氣憋著放不下來。他私心已經認定了林蘇白的元丹會呈黑色定是與那蛇毒有關，不免有些自責自己當初沒把人看好，做事不周全。
他心想著，但嘴上還是安慰林蘇白：“你當初不用聚元陣也能自然突破通元，卻在儲元境停了兩年多。而在遇到我之時明明體內元力濃度比之普通人的金丹也無有不足，卻總是無法進階。想來可能是與這枚黑色的元丹有關。你看，自從凝出了這枚元丹後，你進階的速度不又正常了嗎？”
林蘇白點頭。這麼一想，確實如此。
牧野又道：“我先前隻在與幾位友人信件中提過你的修為。而你今日的進階隻有你我二人知曉。”反正林蘇白也是今日才凝出木丹。“若有人問及你的修為，你直說木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