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妖啊……”
“上次我扭了腳,是她扶我回去的,還幫我看著家裏的娃。”
“我看她跟人也沒多大差別……”
“她做的點心也挺好吃的,我吃了幾十年不也好好的嗎?”
“你還有臉說?就是看著人家性子好,整日去蹭吃蹭喝的,盡管些小便宜。”
“誒,我,我去幫你好了……”
“燒個水,哪用那麼多人?老李家的,你去再找個穩婆來。老胡同的那個太不管用了,你腿腳快快,你去隔壁胡同再找一個。”
“誒。”
一群人又很快分了任務,各司其職起來。
狐七正要把淚抹了去幫忙的時候,孫尚嵐卻從房裏出來喚住了她:“小七,你來。”
狐七進去時,孫尚嵐從裏頭出來。他頭上戴著的儒冠因著先前的奔走歪塌著,幾縷發絲被勾下來落到了臉側,眉眼低垂,有著深沉的落寞。
擦肩而過之時,狐七突然感覺到強烈的溺水感,身旁的人似在往下沉,有一重無形的屏障把他隔絕起來,無法救贖的絕望在他身周蔓延。
她想叫住他,但又不知自己能說什麼。幾個彈指後,孫尚嵐到了門口,狐七進到了房裏。房間裏的血腥味很重,窗戶緊閉,孫尚嵐出門時把門也關上了,隻餘下一根蠟燭孤零零地立在桌上流淚。
溫雪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如紙。烏發染白,眼距變得更短了,一雙長耳從發間露出,似是聽到有人來了,還微微抖了抖。
“溫雪姐姐。”狐七的淚又落了下來。
婦人睜開了眼,內裏紅彤彤的一片。她的唇動了動,狐七忙走到床邊跪了下來,湊到她身前。
“小七,別怕。”她說。
“我不怕。”狐七搖頭,“溫雪姐姐,對不起。”都是她的錯,她沒有咋呼咋呼地跑出去,溫雪就不會跟出來。如果她一直陪在她身邊,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小七,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溫雪的手動了動,似是想抬起來。狐七忙把她的手握住:“姐姐,你說!”
“幫我,”她用力地想握住狐七的手,但手指隻能微攏起來,“待會無論如何都要幫我。”
“幫,我都幫。”狐七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幫得上什麼,隻瘋狂點頭。
溫雪見她應了,似是鬆了口氣,眼皮子也沉了下去。狐七一驚,握著她的手不知所措。好在這時候穩婆來了,幾個婦人搬著熱水布條把狐七擠了開去。
“醒醒,不能睡!”
“快用力!”
“天啊,好多血……”
狐七像根木頭一般杵在了邊上,呆呆地看著床的方向。溫雪的痛叫聲交織在穩婆的吆喝聲中,每當微弱得快聽不見之時,又會忽然有了起伏。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了穩婆的話:“孩子出來了!看到頭了!再用力!”
“出來了!”幾個婦人忙過來幫忙,把嬰兒裹好。
“長得真像人,就是耳朵尖了點。”
“滾滾滾,難不成你以為會生出隻兔子來?”
忽然有人疑道:“怎麼都不哭,一點反應都沒有?”
穩婆看了一眼,不由地搖頭,正要說什麼,本已似昏過去的溫雪卻睜開了眼,整雙眼都是紅的,似能滴得出血一般。有人看到了,被唬了一跳,“啊”地叫了出聲。
“把孩子給我。”溫雪說道。她臉上長出了絨毛,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獸化。本虛弱都動都動不了的人,突然自己坐了起來。
“這孩子,這孩子……”這孩子是個死嬰啊……穩婆能來也是知道情況的,但真正看到了又是一回事。她嚇得抖了起來,顫巍巍地話也說不全。
這也是很多穩婆不敢給城裏的妖接生的原因。不僅是因為非我族類的原因,還因為能在庸禾定居的妖多是有人族伴侶的,那生下的便是半妖。但半妖不是那麼容易生的,很多在懷著的時候就流產了,就算能生下來也如這個一般,十個裏有一個能活下來已是很好的了。